路明非一時啞然,不知是該驚嘆愷撒·加圖索這意大利貴公子竟能將古文用得如此妥帖,還是該感慨他為這次會面所做的功課之深。
總而言之,愷撒確實對他表現出了足夠的重視。
然而下一秒,這位金發貴公子的舉動就讓路明非差點從沙發上彈起來。
只見愷撒慢條斯理地從那身考究的西裝內襯里,摸出一柄造型古樸、刃口泛著冷光的折疊小刀。
他動作優雅而精準,如同進行某種古老的儀式,刀鋒輕輕地劃過了......自己的手指。
“會長您這架勢……是要歃血為盟啊?”
路明非嘴角抽搐,目光在愷撒指尖那滴飽滿的血珠和茶幾上無辜的抽紙盒之間飛速游移。
“咱這兒可不是桃園三結義現場……”
愷撒非但不惱,反而饒有興味地挑了挑眉,淡藍色的眼眸里閃過一絲光芒:
“歃血為盟?我確實聽聞這是貴國古代結盟的莊嚴儀式。桃園三結義……是劉備、關羽、張飛的故事,對么?
坦白說,我并不介意效仿古風......”
路明非趕緊擺手:
“不不不不.....我只是開個玩笑,咱們新中國早就不興這一套了......”
“是么?”
愷撒略有遺憾的點點頭。
你到底在遺憾什么啊?!!
路明非在心中忍不住吶喊。
愷撒被路明非這通打岔稍稍耽擱,但這點時間遠不足以讓混血種那超常的自愈能力閉合傷口。他不再多言,將染血的指腹穩穩地按在了那柄青銅劍柄之上。
嗡——
一聲幾不可聞的低鳴。
柄處驟然延伸出半透明的刃體,扭曲著空氣,如同高溫下蒸騰的熱浪,卻沒有溫度,幾近無形。
“我靠?”
路明非脫口而出,眼睛瞪得溜圓:
“絕地光劍??”
“一件煉金武器罷了。唯有龍血才能激活其核心的煉金矩陣。”
他手腕微動,那無形的刃體在空氣中劃過一道幾乎看不見的波紋。
“白晝之時,它便是這扭曲視線的形態;待到黑夜降臨,則會轉為幽藍,唯有斬擊的瞬間才會短暫凝為實體。因其如夜光流螢、無影無跡的特性,得名‘宵練’,是我從索比斯拍賣場上得來的戰利品。”
“這就是光劍!沒跑了!”
路明非斬釘截鐵。
“但是它亦有缺陷。”
愷撒目光嚴肅:
“唯有A級以上的血統才能激活它的煉金矩陣。A-級或以下者妄圖使用,只會被它貪婪地吸盡鮮血,直至休克,甚至……死亡。”
“我已經有自己的伙伴了。”
愷撒的聲音頗為鄭重:
“我想,除了我之外,你便是它最合適的主人。”
路明非心下一顫。
即便他再不學無術,也知道一件刻有煉金矩陣的武器是何等的價值連城。
他下意識地就想把“太貴重了”幾個字甩出去。
然而,愷撒那雙淡藍色的眸子,似乎已經看透了他的內心。
他直視著路明非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
“路明非,我欠你三個人情。我的命、我女友的命,還有摩尼亞赫號上所有學生會成員的命。
身為學生會長,答謝你拯救我部下的恩情,是我不容推卸的責任。”
愷撒頓了頓,目光灼灼:
“我知道,像你這般......超然物外之人,金錢這樣的俗物難以打動。但我確信,你此刻正缺少一件足以配得上你力量的武器。若你認可我這個朋友,請務必收下它。”
超然物外?我超然個鬼啊!會長!我就是俗人!俗得不能再俗了!我現在最缺的就是綠油油的美金啊!你直接給錢比啥都實在啊喂!
路明非內心的小人已經跪地捶胸,悲憤欲絕,臉上卻還得努力維持著一副“我理解你的苦心”的微妙表情,最終只能化作一聲幽幽的長嘆。
“除此以外,”愷撒仿佛沒看到他復雜的表情,繼續用一種平靜語氣補充道,“我已經包下l諾頓館未來四年的全部修繕和水電費用。
還有,那輛輸給你的布加迪威龍,聽說你一直沒空處理?我已經讓人修好,加滿了油,就停在諾頓館的停車場里。”
“這些,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路明非徹底被這接二連三、壕無人性的“小事”砸得頭暈目眩,眼冒金星。
就在幾分鐘前,他還在和那個毫無節操可言的德國大只佬芬格爾鬼鬼祟祟地商量著怎么把從亞馬遜上購入的T恤包裝成“限量版紀念品”放在守夜人論壇的二手交易區高價販售。
“會長......”
路明非的聲音有點發飄,他努力想把視線從愷撒那張寫滿真誠和壕氣的臉上移開。
“這也太破費了。”
他搜腸刮肚,試圖找出一個不那么“俗氣”的拒絕理由,但大腦在巨大的物質沖擊和“超然物外”這種人設的雙重爆破下,已然宕機。
“破費?”
愷撒微微揚眉,似乎對這個詞感到些許陌生,隨即露出一個理解的笑容。
“路明非,你拯救的價值,遠非金錢可以衡量。這些只是表達謝意最直接的方式。至于‘宵練’…”
他伸出手,修長的手指并未直接觸碰那無形的刃體,而是虛按在劍柄上方,仿佛在感受著其中蘊含的澎湃力量:
“它需要一個真正能發揮其威力的主人。在你手中,我相信它不會蒙塵。”
話都說到這份上,路明非已然沒有任何拒絕愷撒的理由。
愷撒滿意地點點頭,臉上終于露出了一個如釋重負又帶著欣賞的笑容:
“很好。‘宵練’會是你忠誠的伙伴。”
他優雅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一絲不茍的西裝。
“那么,我就不打擾了。”
他轉身走向門口,兩步之后忽又停住,陽光斜射進來,給他的側臉鍍上一層淡金色光暈。
“路明非。”
風掠過他垂落的金發,卷來一縷沉香味。
“我,愷撒·加圖索仍然欠你兩條命。”
“如果你有需要——”
他頓了頓,指了指桌上不知何時留下的、燙金的黑色名片。
“這是我的私人號碼。隨時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