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
他低頭看著那具猙獰的人形枯骨,一絲憂傷劃過,難掩心頭。
這是路明非心中最不愿面對、卻最難忘卻的痛之一。
他俯下身子,沒敢看那張臉,默默地把他再次放進了狹縫空間的一個角落里。
“老唐......別怪兄弟......”
他喃喃地說著。不知何時,他心中的某些特質已經悄然改變了。
天地悠悠,白云依舊,龍饗教堂一如往常。
該說的都已說完了,那路明非倒也沒什么理由留下。他必須抓緊時間提升實力,雖說交界地的時間流速和現實不同,但畢竟不是完全靜止的。
“師父,”他朝老騎士點點頭,“我走了。”
就在路明非的甲靴踩著地板,一路鏗鏘地走向教堂門口時,老騎士卻忽然喊住了他。
“小子,”他低低地說道,“別太心急。”
路明非怔了怔。
老騎士太懂他了。這一路上,他將所有的焦慮和煩躁都深埋心底,努力裝出冷靜的模樣,但終究是被他一眼看穿。
這一次,老騎士沒再轉過身去,也沒有獨自躲往教堂深處。他默默地看著路明非的背影,這個一時心血來潮收的小徒弟,此刻,終于有些“騎士”的模樣了。
也許這小子真的能成王呢?
老騎士苦笑著搖了搖頭。
時光啊......走的再慢些吧......
讓我這把老骨頭,看看他究竟能走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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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離開龍饗教堂后,就直接傳往史東薇爾的門旁小房間。
他回憶著前往寧姆格福神授塔的路線圖。
從門旁小房間出發,穿過箭雨,然后左轉,會有一個賜福。再從賜福點穿過關卡,首先盡量清楚視野范圍內的士兵,然后右轉,會看到一扇恢宏而巨大的拱門,那里就是前往神授塔的唯一途徑。
菜月昴信誓旦旦地告訴他,這就是前往目標地點最近地路線,沒有之一,雖然跑是難跑了一點......
而衛宮士郎倒也沒有反駁,只是叮囑,門口的灌木中潛伏著一只獅子,“非常難對付”。
路明非倒是沒太當回事。或者說,交界地的生物,哪有不難對付的?山妖、蝙蝠、飛龍、章魚......這些他都見過了,獅子么,大不了多死幾次就好了,能有飛龍難殺?
帶著以上想法,他從狹縫空間里取出一面失鄉騎士大盾,又換上了一把君王君直劍。
至于為什么不用失鄉騎士雙大劍呢?
因為太重了!
誰家好人冒著槍林彈雨沖鋒的時候,還要扛著兩個杠鈴啊?況且門洞里壓根沒有敵人,劈誰?
所以,沖鋒!
路明非雙手抵著大盾,義無反顧地沖出了門旁小房間,隨著鉸鏈的咔咔聲,那巨大的鐵鑄大門緩緩上升,空曠的城門洞里散落著挑戰者們的尸體,密集的弩箭讓他們幾乎看不出原來的形貌。
鐺!鐺!鐺!
箭矢擊打在堅實的盾牌上,發出金屬的鏗鏘聲,然后被彈開,落地。
路明非的身法不算敏捷,但風暴騎士盔甲那來自古龍時代的工藝很好的保護了他的身軀:五成的箭矢可以規避,三成被盾牌格擋,而其余兩成則根本突破不了那厚實的甲面。
什么嘛,這不是挺簡單......
嗖——
仿佛是死亡的銀色弧線劃過。
瀕臨死亡的恐懼讓身體感官瞬間屏蔽了一切,耳畔只剩下凄厲的、弩箭破空的尖嘯聲,幾乎割裂了耳膜。那狂暴的氣流漩渦蠻橫地撕開了前方的空氣。
路明非的身體反應快過了大腦的運轉。那千鈞一發之際肌肉瘋狂收縮,帶動身體扭轉——
轟!
那龐大的金屬箭頭以摧枯拉朽之勢,如同流星墜落般,狂暴地蹭過他的外甲,深深楔入身后的巖石當中,激起碎石飛濺。
差一點,就差那么一寸,或者更少。
路明非僵硬地扭過身體,仿佛有短暫一刻的靈魂離體,此刻才回過神來,身上的汗如瀑布般滴下。
沃日!
他開始玩命地沖刺,走位要多風騷有多風騷,仿佛身上沉重的盔甲不存在一般,腎上腺素此刻飆升到了極致——如果褪色者也有腎上腺素的話。
死腿快動啊!
路明非心里吶喊著,身體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敏捷!
嗖!嗖!嗖!
城門的另一側,那些操持巨大弩機的士兵似乎也被激起了兇性,銀色的弧線的織成了一張冷酷的絞殺網!
鐺!鐺!嘭!噗嗤——!
失鄉騎士盾幾乎成為了他賴以維持生命的底線,一支刁鉆的巨弩擦著盾牌的邊緣掠過,帶起的狂風幾乎掀開他的面甲。另一支則直接釘在盔甲的肩甲薄弱處,精鋼的箭頭與甲片猛烈碰撞,甚至濺出了火花!
恐怖的沖擊力讓他一個趔趄,左臂瞬間麻木。
“痛痛痛痛!”路明非齜牙咧嘴,但腳步沒有絲毫停頓,反而加速前撲!
那臺階上操持弩箭的流刑士兵尚未來得及拔出自己身側的長劍,就在瞬息之間被路明非一劍梟首,噴濺的鮮血染紅了盔甲,他卻無暇顧及,絲毫沒有戀戰的心思,一個懶驢打滾,飛也似的朝著那門旁的小屋里沖去!
賜福!是賜福!
噌!噌!兩聲令人心頭發顫的、箭矢釘入巖石的聲音,就緊貼著他的后方傳來!灰塵和碎石濺了他一身。
“呼……呼……呼……”
路明非癱在賜福的光芒里,像一條離開水許久的魚又得到了唾沫的滋潤。盔甲下,心臟擂鼓般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撞開縱隔。身上的鈍痛和擦傷火辣辣的。
“媽的……太刺激了……”路明非有氣無力地咒罵著,感覺渾身的骨頭都快散架了。
“菜月昴你這混賬……這叫‘難跑了一點’?!這他媽簡直是‘死跑了一路’吧!”
想到那個信誓旦旦指路的家伙,他就恨不得立刻回去掐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