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悶哼一聲。
那嵌入體內的法環碎片,開始與那指頭上的虛影強烈共鳴,猛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灼熱,仿佛是數十顆灼熱龍心的集合體,又有無數的絲線生出,要將它與血脈剝離,重新與那散發著金光的虛影融合!
他本能的想要抽回手,但梅琳娜卻緊緊握著他的手腕,那力量明明溫和,卻不容路明非的抗拒。
一股強大的、柔韌的意志順著她的指尖傳來,死死壓住了大盧恩的躁動與反噬,并引導著虛空中盛放的輝煌,給予他權柄的許可。
金色的流光順著他的手臂奔流回涌,直至沒入胸口。路明非的黃金瞳在此刻亮到了極致。
他能“感覺”到,那些金色的碎片正在試圖消弭他與大盧恩之間深如天塹的裂痕。
路明非的額頭青筋暴起,全身的肌肉都在劇痛的沖擊下緊繃,他的意志如風中殘燭般搖曳。
就在他幾乎要被這狂暴的力量撕裂時,梅琳娜的聲音在路明非混亂的心湖中響起,蓋過了所有的嘈雜:
“感受它......接納它......這是律法的脈動......亦是道路的開端......”
金色的光芒仿佛持續了永恒,又仿佛只有一瞬。
當神授塔頂爆發的光柱緩緩收斂,那懸浮在中央的大盧恩虛影也變得穩定、澄澈。
大盧恩,被“點燃”了。
路明非感到一股浩瀚的力量洪流在虛空中向他敞開了一角門扉,他清晰無比的觸碰到了“它”——那屬于艾爾登法環的、龐大的規則偉力。
葛瑞克的“重心”法環只不過是其中一道支流,卻也足以令人震撼。
然而,這扇門并不牢固,他能感受到自己與那龐大的洪流之間的縫隙,那是源于法則與血脈層面的不兼容。
他只能以一種“借用”的方式,使其流經自己的全身。僅僅只是一點,卻讓他的力量、體質、感官、本源......身體的全方位都得到了提升。
“呼......”
路明非喘著粗氣,手微微顫抖著從雙指面前拿開。
神授塔恢復了平靜,只剩下無聲流淌的風,以及沉默佇立的一男一女。
“這就是......大盧恩的力量?”
他攤開自己的手掌,那屬于法則的律動仿佛還有殘留。
梅琳娜的指尖輕輕地從路明非手腕撤離,她微微向后撤了一步,再度恢復成往日疏離的模樣。
她微微頷首:
“只是微末之力,是你以自身意志撬動法則所得。欲承載更多……需借助‘彎弧’的橋梁。”
“這.....還只是微末?”
路明非感受著體內澎湃的力量。
現在的他,大概已經有“半個葛瑞克”的實力了,而這還僅僅是大盧恩漏出來的一點點“細流”罷了。
倘若真的捏碎彎弧,構建起更穩定的聯結,那得是多么強大的力量?
而更可怕的是,路明非沒有黃金血脈,他能借用的法則極限,恐怕連十分之一都不到。
那些真正的半神……他們掌握的力量,又是何等景象?
梅琳娜平靜的聲線在風與云中蕩開:
“這樣......有幫到你么?”
路明非正按著隱隱作痛的胸口,尚在適應大盧恩帶來的力量。聽到這句話,他一時有些發蒙,瞬間意識到少女剛剛對他的幫助。
“......嗯,謝了。”
他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眼神下意識輕輕掃過她的臉龐。恰在此時,塔頂的風吹開了她的風帽,露出少女精致的容顏
“嗯,”少女微微抬頭,目光直直迎上了路明非的雙眼,“我曾說要代替指頭女巫的職務,但我沒有辦法引導你。關于龍饗的事,也幫的不多。我很抱歉。”
路明非的心跳突兀地漏了一拍,剛才堪稱親密的接觸已經讓他很不好意思了,如今,在梅琳娜平靜的注視下,他更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了。
這純粹的、不摻雜任何其他意思的善意,輕輕刺中了路明非心底某個柔軟又怯懦的角落。
他向來不擅長應對這種關照。
“幫了大忙了......真的。”
他努力組織著語言,試圖讓自己的感謝聽起來不那么敷衍:
“如果不是你剛才那一下......我感覺自己都要被那股力量撕開了。”
路明非的目光落在梅琳娜那只輕輕撤回的手上。
“那個......你還好吧?”
路明非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他想起梅琳娜那股柔和的力量,她的靈體是否會因此被消耗?
“動用那種力量幫我......會不會對你......”
他的話沒能說完。
梅琳娜的目光已悄然轉向遠方,投向了那散發著永恒光輝的黃金巨樹。她的側臉在天光下顯得朦朧而遙遠。
“無需在意,履行約定是我的選擇。”
她輕柔的聲音被風吹散,幾不可聞:
“路還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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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又是你?”
修古老人抬起頭,瞥了路明非一眼,粗獷的嗓音里帶著一絲無可奈何:
“這才幾天功夫,要是再把盔甲弄成那副樣子......”
“不不不......”
路明非連忙擺手,指了指自己凹陷的半邊胸甲和布滿斬痕的臂甲,又把手中的風暴騎士大劍往上揚了揚:
“這次輕得多!只要把這兒......還有這兒......稍微修補一下就好,另外這兩柄大劍也需要打磨。”
混種鐵匠沒再多問,只是朝旁邊的工作臺抬了抬下巴:
“規矩還是一樣,都卸下來吧。”
路明非依言,利落地褪去盔甲,連同那對布滿豁口的失鄉騎士大劍,一并哐啷啷放在鐵氈旁。
修古那布滿疤痕與老繭的大手抬起胸甲,就這爐火瞇眼打量著上面灼燒的痕跡。
“又是龍焰......還有神性殘余.......”
他嘟囔著,另一只手習慣性地抄起了錘子:
“老樣子,等著,明天這時候再來拿。”
路明非點點頭,老鐵匠的手藝他是知道的,絕對的獨一無二,非常靠譜,根本不需要擔心。
他轉身準備離開,就在路明非即將踏出工坊的門時,身后沉鈍的敲擊聲里,鐵匠的聲音穿透了迸濺的星火:
“小子,”修古的聲音混在嘈雜的打鐵聲中,聽不出情緒,“贏了嗎?”
路明非腳步頓住,沒有回頭,只是簡單的應了一聲:
“嗯。”
爐火的照映下,修古揮錘的動作似乎凝滯了一瞬,布滿折皺的臉上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驚訝。他的喉間蠕動了一下,像是把什么話咽了回去。
最終,他只是更用力地將鐵錘敲向燒紅的鐵片,鏗鏘的敲擊聲陡然變得更大,瞬間淹沒了工坊里的其他一切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