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然聽懂了。或者說,她聽出了那句話可能存在的多重含義,但她選擇只接收最安全的那一層。
“洛總說笑了。”她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笑容無懈可擊,卻像隔著一層透明的玻璃墻,“今天的合作很愉快,如果后續有項目需要,夕顏工作室也會盡力爭取。我先告辭了。”
她不再給他說話的機會,快速按下車鑰匙解鎖鍵,拉開車門,動作流暢地坐進駕駛室。
發動機啟動的聲音在車庫里響起。
洛凌軒依舊站在原地,看著她白色的車尾燈亮起,然后利落地倒車,駛離車位,沒有絲毫停留地匯入車道,消失在出口的方向。
他站在原地沒動,直到那輛車的引擎聲徹底消失在地下車庫。
他低頭,看了一眼臂彎上的西裝外套,然后拉開車門,坐進了駕駛座。
車內一片寂靜。
他并沒有立刻發動車子,只是手指無意識地在中控臺上輕輕敲擊著。
“能聽懂別的意思……”他低聲重復了一遍自己剛才的話,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復雜情緒。
隨即,他輕笑一聲,搖了搖頭。
而另一邊。
林夏然端著剛煮好的咖啡,輕輕推開沈京宴辦公室的門,卻意外發現他并沒有像往常一樣埋首文件后,而是站在落地窗前,眉頭微鎖地看著手機屏幕,手指無意識地滑動著。
她放下咖啡,柔聲問:“京宴,怎么了?是項目有什么問題嗎?”
沈京宴像是被驚醒,迅速按熄了手機屏幕,轉過身,臉上已恢復了一貫的、帶著幾分疏離的慵懶:“沒事。一點無關緊要的小事。”
林夏然的心卻微微沉了一下。她認識沈京宴很久了,能輕易分辨出他什么時候是真放松,什么時候是故作輕松。剛才他那一瞬間的專注和皺眉,絕不像是在看“無關緊要的小事”。
她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被他反扣在桌上的手機,沒有多問,只是體貼地說:“咖啡趁熱喝。晚上想吃什么?我讓阿姨準備。”
“隨便。”沈京宴心不在焉地擺擺手,重新坐回椅子上,目光卻有些飄忽,顯然心思已經不在這里。
林夏然退出辦公室,帶上門的那一刻,臉上的溫柔笑意瞬間褪去,染上了一層陰霾。
無關緊要?沈京宴最近的反常,她都看在眼里。他讓人去查凌銳科技的洛凌軒,雖然做得隱蔽,但她自然有她的渠道知道。現在他又對著手機露出那種表情……手機里會是什么?
一個念頭不受控制地冒出來——顧夕辭。
一定是和顧夕辭有關。只有那個女人,才能讓沈京宴出現這種自己都未必察覺到的、帶著煩躁和探究的情緒。
她回到自己的工位,卻沒有立刻開始工作。內心的危機感像藤蔓一樣纏繞上來,越收越緊。沈京宴和顧夕辭關系不好是人盡皆知的事,但這種“不好”本身,就意味著一種特殊的連接。更何況,他們至今還是法律上的夫妻。
她沉吟片刻,拿起自己的私人手機,走到安靜的樓梯間,撥通了一個號碼。
“幫我查一下,‘夕顏工作室’的顧夕辭,最近除了電視臺的訪談,還有沒有其他特別的項目動向?尤其是……和凌銳科技或者洛凌軒個人相關的。”她壓低聲音,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急切。
幾天后,消息陸續反饋回來。
大部分都是常規的項目接洽,直到一條信息跳出來——夕顏工作室似乎正在秘密接觸另一個巨頭:“穹宇集團”,一個在高端地產和文旅項目上與沈氏存在競爭關系的公司。而更讓林夏然心驚的是,有模糊的信息顯示,穹宇集團某個大型文旅綜合體的重磅文化項目,似乎也有意邀請凌銳科技提供技術支持。
雖然一切都還在初步接觸階段,但這條線索像一道閃電,劈中了林夏然。
顧夕辭……洛凌軒……穹宇集團……
這幾個名字串聯起來,在她腦海中勾勒出一個讓她脊背發涼的畫面。
如果顧夕辭真的拿下了穹宇的項目,并且再次和洛凌軒合作……那她就不再是那個困在有名無實婚姻里、需要依靠沈氏資源的設計師了。她會擁有更獨立的資本和話語權。
而沈京宴最近對洛凌軒反常的關注……是不是他也隱約察覺到了什么?他是因為顧夕辭可能脫離掌控而不爽?還是因為……那個可能再次圍繞在顧夕辭身邊的洛凌軒?
無論哪種可能,都對林夏然極其不利。
沈京宴對顧夕辭那種復雜的、哪怕表現為厭惡的關注,始終是她心頭的一根刺。如果顧夕辭真的憑借穹宇的項目和洛凌軒的幫助,變得更強更獨立,甚至徹底擺脫沈氏……那沈京宴會怎么做?他是會松一口氣,還是……會更加被吸引?
而洛凌軒……那個男人看顧夕辭的眼神,即使隔著電視屏幕,她也能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如果他真的對顧夕辭有想法,并且有能力為她提供強大的助力……
危機感前所未有的強烈。
她不能再坐以待斃了。她必須做點什么,絕不能讓顧夕辭和洛凌軒越走越近,更不能讓顧夕辭順利搭上穹宇集團這條大船。
林夏然握緊了手機,指甲幾乎掐進掌心。她美麗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冰冷的決絕。
她得想辦法,讓沈京宴的“關注”,變成實實在在的“干預”。或者,至少要讓顧夕辭自己,黃掉……
回到工作室的顧夕辭,此刻正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平靜地看著窗外城市的霓虹。助理小心翼翼地將平板電腦上的熱搜內容遞給她看。
她掃了一眼屏幕上林夏然那張幸福洋溢的臉,以及那枚被無限放大的戒指,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冷冽到極致的弧度。
“戲臺子搭得不錯,”她輕聲開口,聲音里聽不出絲毫波瀾,“可惜,唱的是獨角戲,還搭錯了柱子。”
所有人現在都在等著看她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