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老宅里,金棧發送完信息,緊張的不得了。
立刻拉開抽屜,把信筒拿出來,裝進背包里。
取下沖鋒衣外套,邊出門邊穿。
下樓梯時,和蘇映棠發信息:給我一個江航家里的定位。
Queen:【位置坐標】
Queen:出什么事兒了?
金棧:我也不清楚,他現在情緒很激動,懷疑我搞錯了時空,這封信是寄給另一個江航的。
Queen:另一個?
金棧:十一歲那年,家里沒有出變故的江家大少爺。
但這怎么可能?
這種錯誤有些過于離譜了。
金棧下意識去找阿媽的聊天框,已經發送了幾十個問題,阿媽一個都沒回。
金棧開始覺著,他阿媽是故意的,想鍛煉他,讓他提高一下業務能力。
金棧最近閑著沒事,把一些武學體系都摸了摸,就是沒想過把家傳的信客古籍翻一翻。
他的心思沒變過,不打算當信客。
金棧:我現在一頭霧水,先過去看看怎么回事。
Queen:我聽江航說,你家信筒,搭配上底座,可以變成“指南針”,鎖定他的方位?
Queen:他還說,因為躲不過你的追蹤,才和你談合作。怎么,他不是真正的收件人,信筒也能指向他?
金棧剛出樓棟,被冷風一吹,猛地一滯。
對!
這么簡單有力的反駁,他剛才怎么完全沒想到?
竟然需要掮客來提醒。
這業務能力,真不虧江航數落他。
金棧真是服了自己了,不再著急,慢悠悠上樓拿了信筒底座。
再次下樓,拉門上車。
他竟然忘記了,就這封信,江航已經猜測過多少版本了?
先前好幾個版本,夏松蘿一直是他金棧的老婆。
如今還算進步了,至少和他自己有了關系。
金棧卻退步了,擱在以前,他的第一反應絕對是:這個癲公又在發癲。
今天卻很邪門,金棧竟然認真聽他在那里胡扯。
還跟著他一起分析,一路被他帶節奏,沒有想過反駁他。
金棧握著方向盤,尋思著原因,主要還是在河道見識了江航展現出的恐怖實力。
從心里認證了,江航為人不行,但做事非常可靠。
放在戰場、職場,這其實是一種原始領導力。
會令人不自覺選擇服從。
等紅燈的時候,金棧發送信息:我怎么覺得,江航好像有點自卑?
Queen:是自厭。
Queen:自厭是自殺傾向的一個潛在信號。
……
江航輕聲推門進去,又把門扇輕輕拉緊。
他重新回到床邊坐下,抱起手臂,悶不吭聲。
夏松蘿看不見,耳朵似乎變得比平時更靈敏,聽到他的呼吸有些紊亂。
她以為,他是因為看了監控,覺得丟臉:“怎么樣,知道我受多大委屈了吧?”
好一會兒,她耳畔才響起江航一聲冷嗤:“你會覺得委屈?你不是挺中意他?”
“他?你說你另一個人格?我只是覺得他說話的調調挺……催眠的。”夏松蘿這才想起來,讓他去看監控的初衷,“對了,你也會吧?”
都是他,副人格會的腔調,主人格還能不會?
“對唔住。”江航態度冷硬,“我不會,學不來,也不想學。你既然這么吃他那一套,家里還有昨天剩下的酒,我去灌兩瓶,放他出來,親自給你說個夠。”
“別啊,千萬別!”夏松蘿摸不準他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忍住頭痛,翻身坐起來,慌亂地去抓他的手臂,“你不想學就算了,說你的塑料普通話都行,總之不要離開我,我只要你。”
江航不過隨口一句奚落,沒料到她這么大的反應,一時微怔。
再開口時,聲音不自覺溫軟了很多:“你不是想快點入睡?”
“是,但前提是你在身邊,我才敢安心睡覺。”夏松蘿抓住他的手臂不放,生怕他跑了,“你不在,我連眼睛都不敢閉上。”
另一只手也倉惶的摸索過來,緊緊抓住他的手臂。
雙手交握的姿勢,像是再握刀柄。
一柄能劈開恐懼的長刀。
聽不到江航的回應,她心里不安,越攥越用力。
江航垂眸,盯著她緊扣自己手臂的手指輪廓,故意不說話。
剛才他心里頭空落落的,有些飄忽,就像一只在風中即將斷線的風箏。
被她這樣用力抓著,莫名生出一股腳踏實地的安穩感。
她試圖拉扯晃動他的手臂:“喂,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輕輕晃動的那兩下,像是收束風箏的細線。
江航從紛亂的思緒里,被拽回了現實。
他低聲應:“嗯,聽到了。”
隨后,心頭又涌入了一股荒謬感。
自己真不靠譜。
本該被他安撫的人,反過來安撫他。
江航強行按下腦海里的雜亂念頭,聲音放緩:“你睡吧,我繼續講故事給你聽。”
夏松蘿重新躺下,面朝他側躺著,一只手緊抓著他的袖口。
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點討好:“你不想講也沒關系,只要陪著我就好了。”
又來了,江航煩躁,受不了她這幅小心翼翼的樣子。
昨晚被他突然“襲擊”,她都敢用手刀劈他。
江航也面朝她,側身坐:“我為什么要去拿那根青鳥羽毛?”
夏松蘿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提起這個:“你不是說,拿來兌換刺客的情報?”
“需要兌換情報,是因為不了解。對于還不能定義的事情,不要忙著給自己貼標簽,輕易貶低自己。”
黑暗中,江航用不著隱藏表情。
他直勾勾盯著她戴著真絲眼罩的臉,“金棧認為,刺客原本是俠客,在歷史發展中,分成了兩派。我最痛恨刺客,都不認為你們家和東南亞那群是一伙的,你不要想太多。”
夏松蘿沒有言語。
開解人,不是江航的強項,他的語氣聽上去很不耐煩:“行,就算‘刺客’這個招牌,千百年來代表著邪惡,和你一個整天只知道打游戲的憨婆,有什么關系?”
“你不是說,你爸爸給你取名松蘿,就是讓你少被外界定義,保持獨立的人格和思想?全忘了?”
夏松蘿小聲囁喏,帶著一點遲來的恍然:“我今天才理解,爸爸為什么給我取這個名字。”
話音剛落,她突然反應過來,聲音拔高好幾度,“等下,你說誰是憨婆?!”
壞了,江航心里咯噔一沉,今天情緒太糟糕,順嘴說了出來。
夏松蘿氣惱起來,前腳才夸他沒有罵過她,給他加分。
原來心里把她當個憨貨,不屑罵她是吧?
“我頭痛想睡覺了,你繼續講故事,還講之前那個做黑武器的天才。”夏松蘿重重甩開手,很大幅度地翻了個身,背朝他,擺明自己生氣了。
愿意發脾氣,江航反而覺得挺好,接著之前的故事,用白話講:“他真是個做黑武器的天才,但因為愛偷工減料,也惹出了不少的麻煩……”
像是進入了循環似的,又被夏松蘿打斷:“不對不對,換那種催眠的腔調。”
“不會。”
“別騙我了,你肯定會。”
“我說不會。”
“那你出去再學一學。”
江航臉色緊繃,不愿意看到她小心翼翼,更沒料到她這沒有任何緩沖的作天作地。
一股邪火逐漸沖上腦門。
他憑什么在這哄別人老婆睡覺?
干脆真去灌兩瓶啤酒,讓“他”滾出來自己哄!
齒關緊咬,好半響,江航才硬邦邦地解釋:“這個故事,沒辦法用那種腔調。”
夾著嗓子,去講血腥的中東軍火買賣,十足的變態,他辦不到。
“那你換個故事講。”
“換不了,我想不出來有什么故事,適合用這種腔調。”
“這樣嗎?那你照著念好了。”夏松蘿使喚他,“你從我上衣口袋里,把我手機拿出來,最新的備忘錄里,有我昨晚上復制粘貼的一些句子,很適合那種腔調。”
這是她昨晚上想了好久的復仇大計。
一個是購買廚房用品,逼他煮飯。
一個就是翻找了半天的粵語土味情話,拿出來膈應他。
原本打算說,都是他昨天夜里親口講過的。
反正室內沒有監控,由著她信口胡謅。
現在倒是用上了,拿來催眠應該挺好用。
江航沒有動作:“手機屏幕會有光。”
夏松蘿說:“這一點點光沒事的,我戴了眼罩。”
而且,她好像開始慢慢適應了,沒有最開始那么痛了。
江航猶豫了會兒,從自己口袋里,把她手機拿出來。
解鎖之后,想起來問:“密碼。”
夏松蘿說:“003529”
江航點開了她的備忘錄。
第一頁是……
“bb啊bb,今天喝了冰糖雪梨,吃了士多啤梨,但還是忍不住,掛住你。”
“bb啊bb,我不吃candy,也不吃cookie,但是,我想你做我的sweet baby。”
別說讓江航念出聲,眼睛掃過去一遍,他都覺得要嘔出來。
像被燙到手,火速關掉,點開第二頁。
“晴天,陰天,暴雨天。
愛你愛到發曬癲。
紅茶,綠茶,菊花茶。
愛你愛到蒙茶茶。
冬瓜,西瓜,哈密瓜。
我是你的小傻瓜。
……”
江航瞳孔地震,這都是些什么?
“念不了。”江航立刻把手機熄屏,仿佛再多看一眼,眼睛就要瞎掉。
手機扔床上去,他斬釘截鐵,“想都別想。要么聽我用白話同你講故事,要么你就自己想辦法入睡。”
夏松蘿此刻就是想聽:“那就按照你說的辦法,去喝酒,把他放出來念給我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