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鎮魂谷的瞬間,空氣仿佛凝固了。暗紅色的巖石從腳下一直延伸到遠處的谷頂,像是被歲月浸泡的血痂,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谷里靜得可怕,沒有風聲,沒有蟲鳴,連虎子的腳步聲都顯得格外清晰,每一步落下,都能聽到碎石滾動的回音,像是從深淵里傳來的應答。
“羅盤在轉。”林默看著手里的青銅羅盤,指針不再指向固定的方向,而是瘋狂地順時針旋轉,銅制的盤面甚至泛起了淡淡的黑氣,“這里的執念氣息……比之前所有地方加起來都濃。”
陳念握緊了口袋里的通靈香,指尖冰涼:“張爺爺說這里有聚靈巖,能凈化執念,可我怎么感覺……這里的執念像是活的?”她指著腳邊的巖石,上面布滿了細密的紋路,湊近了看,那些紋路竟像是無數細小的血管,在微弱地搏動。
虎子突然對著左側的巖壁低吼起來,前爪不安地刨著地面,額頭上的符號紅得發紫。林默順著它的目光看去,只見巖壁上有一個凹陷,里面嵌著幾塊碎裂的骨頭,骨頭縫隙里長滿了暗紅色的苔蘚,散發著淡淡的腥氣。
“是人骨?!绷帜紫律恚⌒囊硪淼負荛_苔蘚,骨頭的斷面很整齊,像是被利器斬斷的,“看來以前有人來過這里,而且沒走出去?!?/p>
陳念的臉色有些發白:“是影閣的人嗎?還是……”
“都有可能?!绷帜酒鹕恚瑢⑺楣侵匦掠锰μ\蓋住,“不管是誰,我們都得小心。把通靈香拿出來,隨時準備點燃?!?/p>
陳念點點頭,掏出竹筒,拔掉塞子,一股淡淡的檀香飄了出來,奇異地驅散了周圍的腥氣。她捏著香枝,掌心的汗幾乎要將其浸濕。
沿著谷底往前走,暗紅色的巖石越來越密集,有些地方甚至形成了天然的石筍,尖端指向天空,像是倒插的利劍。谷壁上開始出現一些模糊的壁畫,畫著一群穿著古裝的人,圍著一個巨大的陶罐跳舞,陶罐里伸出無數只手,抓向周圍的人。
“這畫的是……怨母?”陳念指著壁畫,聲音發顫,“你看那些人的表情,好痛苦?!?/p>
林默湊近細看,壁畫上的人面目扭曲,眼睛瞪得滾圓,嘴角卻咧開詭異的笑容,像是在承受極致的痛苦時,又感受到了某種扭曲的快感。他的指尖剛觸碰到巖壁,就感覺一股冰冷的氣息順著指尖往上爬,腦子里突然閃過一個畫面——無數人在哭喊,被黑色的霧氣吞噬,而霧氣的中心,正是那個巨大的陶罐。
“別碰!”林默猛地縮回手,指尖已經變得慘白,“這巖壁能傳遞記憶碎片,是怨母的記憶。”
陳念趕緊拉著他后退幾步,警惕地看著那些壁畫:“它想讓我們看這些?為什么?”
“不知道。”林默搖了搖頭,心里卻升起一股不安。怨母的意識被鎮魂罐和雙生玉佩壓制,按理說不該有這么強的力量,除非……這里的聚靈巖不僅能凈化執念,還能放大它的力量。
往前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前方的谷道突然變寬,出現一片開闊的空地。空地中央矗立著一塊巨大的巖石,足有兩人高,形狀像個倒扣的碗,表面光滑如鏡,泛著銀白色的光澤,和周圍的暗紅色巖石格格不入。
“這就是聚靈巖!”林默眼睛一亮,羅盤在靠近巖石時不再瘋狂旋轉,而是穩穩地指向巖石中心,指針上的黑氣也淡了許多,“張爺爺說得對,它果然能壓制執念!”
陳念也松了口氣,剛想往前走,卻被虎子死死咬住褲腿?;⒆訉χ垤`巖低吼,喉嚨里發出威脅的嗚咽,像是在警告他們不要靠近。
“怎么了?”林默皺起眉,聚靈巖散發著平和的氣息,不像是有危險的樣子。
他試探著往前走了兩步,聚靈巖突然閃過一道紅光,表面的銀白色迅速褪去,露出下面暗紅色的巖石,和周圍的巖壁融為一體。緊接著,巖石上浮現出無數張人臉,正是壁畫上那些痛苦而詭異的面孔,它們對著林默和陳念,發出無聲的咆哮。
“是假的!”林默立刻反應過來,掏出銅哨吹響。
尖銳的哨音在空地上回蕩,巖石上的人臉像是被風吹散的煙霧,迅速消失,聚靈巖又恢復了銀白色的光澤,只是表面多了幾道細密的裂紋。
“它在模仿!”陳念驚出一身冷汗,“它能模仿聚靈巖的氣息,引誘我們靠近!”
林默的心沉了下去。如果連聚靈巖都是假的,那真正的聚靈巖在哪里?剛才的紅光……更像是某種陷阱被觸發的信號。
他環顧四周,發現空地周圍的巖壁上有四個隱蔽的洞口,大小剛好能容納一個人進出,洞口覆蓋著暗紅色的苔蘚,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羅盤的指針在指向聚靈巖的同時,也微微偏向其中一個洞口,像是在提示什么。
“真正的聚靈巖,可能在這些洞里。”林默指著洞口,“這是個迷陣,假的聚靈巖是陣眼,用來迷惑闖入者,四個洞口才是通往真正聚靈巖的路。”
陳念看著四個一模一樣的洞口,犯了難:“可我們怎么知道哪個是對的?”
虎子突然跑到最左邊的洞口前,對著里面狂吠,尾巴豎得筆直。洞口的苔蘚下,隱約能看到一個模糊的符號,和守靈牌上的圖騰有幾分相似。
“就走這個?!绷帜敊C立斷,虎子的直覺從來沒錯過。
他率先走進洞口,里面漆黑一片,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和腳步聲。陳念緊緊跟在后面,手里的通靈香已經點燃,裊裊的青煙在身前形成一道淡淡的屏障,驅散了洞里的陰冷。
洞道狹窄而曲折,只能容一人通過,巖壁上不時滴下粘稠的液體,落在地上發出“滴答”的聲響,帶著濃烈的腥氣,像是血液。林默用手電筒照著前方,光柱里能看到無數細小的蟲子在爬,它們通體暗紅,形狀像蜈蚣,卻長著人的指甲,所過之處,巖壁上留下一道道細小的劃痕。
“別碰它們!”林默拉住陳念,這些蟲子散發著濃郁的執念氣息,顯然是被怨母的力量異化的生物。
兩人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繞開蟲子,繼續往洞深處走。越往里走,溫度越低,墻壁上的符號越來越清晰,都是些扭曲的圖騰,和守靈牌上的圖案相互呼應,像是在訴說某種古老的契約。
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洞道突然變得開闊,前方出現一道石門,門上刻著一個巨大的“鎮”字,筆畫蒼勁有力,像是用劍刻上去的,筆畫交匯處鑲嵌著四塊暗紅色的石頭,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這是……四象鎮門!”林默看著石門,想起爺爺筆記里的記載,“門上的四塊石頭是‘鎮石’,分別對應著青龍、白虎、朱雀、玄武,要同時按住它們,石門才能打開?!?/p>
他和陳念對視一眼,分別走到石門兩側。林默按住左邊的兩塊鎮石,陳念按住右邊的兩塊,深吸一口氣,同時用力按下。
“咔嚓——”
鎮石被按下的瞬間,石門發出一聲沉重的響聲,緩緩向內打開,露出里面的景象。
門后是一個巨大的溶洞,溶洞中央矗立著一塊真正的聚靈巖,比剛才的假巖更大,通體銀白,散發著柔和的光芒,光芒所及之處,空氣里的執念氣息幾乎消失殆盡。聚靈巖周圍的地面上,刻著一個巨大的陣法,和“張氏錄”里的五行陣圖一模一樣,只是陣眼處空蕩蕩的,顯然是為鎮魂罐準備的。
“找到了!”陳念激動得聲音發顫,只要將鎮魂罐放在陣眼處,就能借助聚靈巖的力量,徹底凈化怨母!
林默卻沒動,他的目光落在溶洞的角落里。那里堆著十幾個黑色的布袋,布袋口敞開著,露出里面灰白色的粉末,散發著淡淡的骨灰味。布袋旁邊散落著幾枚徽章,上面刻著和老周證件上一樣的圖案——是特殊事務處理局的人!
“他們來過?!绷帜穆曇舯洌斑@些人,應該是被影閣滅口的?!?/p>
陳念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影閣的人已經來過這里,他們會不會已經對聚靈巖做了手腳?
就在這時,溶洞深處傳來一陣“沙沙”的聲響,像是有人在拖動什么東西。林默立刻熄滅手電筒,拉著陳念躲到聚靈巖后面,虎子也警惕地伏低身體,只露出一雙發亮的眼睛。
腳步聲由遠及近,一個穿著黑色斗篷的人走了出來,斗篷遮住了他的臉,只能看到一雙蒼白的手,手里拖著一個黑色的箱子,箱子里似乎裝著什么沉重的東西,在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劃痕。
那人走到聚靈巖前,停下腳步,抬起頭,斗篷下露出一張年輕的臉,約莫二十多歲,眉眼清秀,卻帶著一股與年齡不符的陰冷,嘴角始終掛著一絲詭異的笑容。
“終于來了?!蹦贻p人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么,“我等你們很久了,林默,陳念。”
林默和陳念心里一驚,他竟然知道他們的名字!
年輕人像是看穿了他們的心思,笑了笑:“我不僅知道你們的名字,還知道你們帶著鎮魂罐,知道你們想凈化怨母??上О 銈儊硗砹??!?/p>
他打開手里的黑色箱子,里面裝著的不是別的,而是一塊碎裂的聚靈巖,銀白色的巖石上布滿了黑色的紋路,像是被污染了。
“你對聚靈巖做了什么?”林默忍不住出聲,握緊了手里的銅哨。
“做了什么?”年輕人拿起一塊碎巖,輕輕拋了拋,“當然是讓它變得更‘好用’。你以為聚靈巖只能凈化執念?不,只要稍加引導,它就能吸收執念,轉化成最純粹的力量。影閣研究了幾十年,終于要成功了。”
他的眼神變得狂熱:“怨母是百年執念的聚合體,只要讓它和被污染的聚靈巖融合,就能誕生出真正的‘神’,一個能掌控所有執念的神!而我,將成為它的第一個信徒!”
“瘋子!”陳念怒斥,“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所有的執念都會失控,整個世界都會被怨恨吞噬!”
“那又如何?”年輕人笑得更詭異了,“人類本來就充滿了丑陋的執念,嫉妒、貪婪、憤怒……與其壓抑,不如讓它們徹底釋放。這才是真正的‘進化’,不是嗎?”
他突然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小的陶罐,和他們帶來的鎮魂罐一模一樣,只是罐身上的符號是黑色的:“這是‘引魂罐’,里面裝著影閣收集的千萬執念,只要將它和鎮魂罐放在一起,怨母就會徹底蘇醒,與聚靈巖融合?!?/p>
林默意識到不能再等了,他猛地從聚靈巖后沖出來,吹響銅哨的同時,將手里的醒魂鈴扔向年輕人。
尖銳的哨音讓年輕人臉色一白,下意識地后退一步。醒魂鈴砸在他手里的引魂罐上,罐身發出一聲脆響,竟裂開了一道縫!
“找死!”年輕人怒吼一聲,將引魂罐扔向林默,同時從懷里掏出一把匕首,朝著陳念撲去——他知道陳念手里有鎮魂罐!
陳念反應極快,側身躲過匕首,將懷里的鎮魂罐扔給林默,自己則掏出通靈香,朝著年輕人的臉揮去。檀香遇到年輕人的皮膚,發出“滋滋”的聲響,冒起一陣黑煙,年輕人慘叫一聲,捂住臉后退。
林默接住鎮魂罐,轉身沖向陣法的陣眼,只要將鎮魂罐放進去,或許還能挽回局面!
就在他即將到達陣眼時,溶洞深處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震動,聚靈巖上的銀白色光芒迅速褪去,露出下面暗紅色的巖石,和假的聚靈巖一模一樣!巖壁上浮現出無數張人臉,正是之前在空地上看到的那些,它們伸出無數只手,抓住林默的腳踝,將他往回拖!
“快走!”陳念見狀,撿起地上的一塊碎石,狠狠砸在年輕人受傷的臉上,趁他吃痛的瞬間,沖過去幫林默掰開那些鬼手。
虎子也撲了上來,對著人臉瘋狂撕咬,額頭上的符號亮得驚人,那些鬼手被它咬到后,立刻化作黑煙消散。
林默趁機掙脫束縛,沖到陣眼處,將鎮魂罐重重地放了下去。
鎮魂罐剛一接觸陣眼,整個陣法突然亮起金光,被污染的聚靈巖發出一聲刺耳的嗡鳴,表面的黑色紋路迅速褪去,銀白色的光芒重新綻放。巖壁上的人臉發出凄厲的慘叫,紛紛化作黑煙消散。
年輕人看著這一幕,眼睛瞪得滾圓,臉上充滿了難以置信:“不可能……聚靈巖怎么可能恢復?!”
林默喘著氣,看著陣法中的鎮魂罐,罐身上的紅色符號與陣法的金光相互呼應,形成一道金色的屏障,將怨母的氣息牢牢鎖在里面。他終于明白,聚靈巖的凈化之力,從來都不是靠它自身,而是靠守護它的信念——只要信念足夠堅定,再強的污染也能被凈化。
“結束了?!绷帜粗贻p人,聲音里沒有任何溫度。
年輕人突然瘋狂地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結束?不,還沒結束!影閣不會放過你們的,老街也不會永遠太平!你們以為守護住了執念,卻不知道……最大的執念,就在你們心里!”
他突然從懷里掏出一個黑色的球,用力往地上一摔。球體炸開,釋放出濃烈的黑霧,瞬間籠罩了整個溶洞。
“小心!”林默立刻將陳念護在身后,黑霧中傳來年輕人的狂笑聲,越來越遠,顯然是趁機逃走了。
黑霧散去后,溶洞里恢復了平靜,年輕人已經不見了蹤影。聚靈巖散發著柔和的銀白色光芒,鎮魂罐靜靜地躺在陣眼處,罐身上的紅色符號漸漸隱去,變得和普通的陶罐沒什么兩樣。
林默走上前,打開罐口,里面的雙生玉佩散發著溫潤的光芒,怨母的氣息已經徹底消失了。
“成功了……”陳念的聲音帶著疲憊,卻充滿了喜悅。
林默點頭,心里卻沉甸甸的。年輕人最后那句話像根刺,扎在他心里——最大的執念,在他們心里?
他看向聚靈巖,巖石表面映出他和陳念的倒影,倒影的臉上帶著疲憊,卻也帶著堅定。他突然明白,所謂的“最大的執念”,不是怨恨,不是憤怒,而是守護的信念。這份信念,支撐著他們走過黑風口,渡過忘川河,戰勝了無數危險,也正是這份信念,凈化了被污染的聚靈巖。
這份執念,或許永遠不會消失,但只要他們能掌控它,而不是被它掌控,就能一直守護著自己想守護的東西。
“我們該回家了?!绷帜兆£惸畹氖?,“老街還在等著我們。”
陳念點頭,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虎子搖著尾巴,蹭了蹭他們的手心,像是在催促他們快點出發。
陽光透過溶洞的縫隙照進來,落在聚靈巖上,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林默和陳念并肩走出溶洞,身后是漸漸恢復平靜的鎮魂谷,身前是通往家的路。
雖然影閣的威脅還在,未來的路依舊充滿未知,但他們心里沒有絲毫畏懼。
因為他們知道,只要彼此的手還握在一起,只要心里的信念還在,就沒有什么能阻擋他們守護的腳步。
老街的燈火,還在遠方等著他們。而他們的故事,還有很長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