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另一邊,玉清若已經接近了墜仙崖。狂暴的罡風如同鋒利的刀刃,無情地撕扯著她那素白的衣袖,而她鬢邊的青絲也被那魔氣浸染的濁風絞得如同亂麻一般。當龜裂的崖體突然出現在她的視野中,眼前這番景象讓她不禁瞳孔驟縮——那曾經巍峨聳立、仿佛能夠支撐天地的山崖,如今卻遍布著如同蛛網般猙獰的裂痕,暗紅色的巖漿在這些裂隙間汩汩涌動,仿佛在地脈深處潛伏著一個能夠吞吐烈焰的洪荒巨獸。在這片焦土之上,那些枯死的虬枝如同妖魔的利爪一般刺向蒼穹,每一道扭曲的紋路都浸透著黏稠的魔息。
濃稠如墨的魔氣正從地脈的裂縫中噴涌而出,在天幕之上凝成了一片遮天蔽日的毒瘴。那翻卷的黑霧幻化出千百種形態:有時化作鱗甲森然的巨蟒盤踞在云層之上,有時又凝成九首虺龍撕咬著天光,將那殘陽的余暉絞得支離破碎。玉清若的繡履忽然開始顫抖,她驚訝地發現,足下的砂礫竟然像活物一樣簌簌戰栗,而巖層深處傳來的刮擦聲,仿佛是萬千骨爪正在刨挖囚籠一般。
封印在靈脈深處的龍吟聲愈發震耳欲聾,起初聽起來像是悶雷在玄鐵重云之上碾過,轉瞬之間卻變得如同十萬金戈相擊般響亮。每一次龍嘯都激起了她靈臺中劍鳴錚然,她的本命劍在識海中綻放出雪亮的寒芒。當第三聲龍吟裹挾著摧山斷岳之威炸響時,崖頂那千年玄冰轟然迸裂!魔氣裹挾著冰刃化作傾天暴雨,玉清若踏著飛濺的冰晶凌空而起,陣眼處流轉的龍鱗紋路已泛起血色——這是天地將傾的兇兆,是黃泉洞開的喪鐘。
她加快了前進的速度,腳尖在那些嶙峋怪石之間輕盈地點過,青絲被猛烈的罡風撕扯著向后飛揚。當她那雙繡著銀絲云紋的皂靴穩穩地落在崖頂的巨石之上時,玉清若能感受到足下傳來一種令人心悸的震顫,蛛網般的裂紋從青灰色的巖體表面蜿蜒綻開。火鳳劍在她手中嗡鳴著脫鞘而出,九道鎏金鳳翎次第舒展開來,赤紅的流火沿著劍脊奔涌,將周圍的暮色染得如同熔爐一般。那焰舌躍動間,竟凝成了一只鳳凰的虛影,繞著劍身盤旋了三匝,最后沒入鑲嵌在吞口處的那顆朱紅寶石之中。
玉清若反手挽了個漂亮的劍花,忽然感覺到袖中的符咒無風自燃。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后緩緩地闔上眼瞼,耳畔呼嘯的山風霎時變得沉寂無聲。在她的識海之中,浮現出千萬縷銀白的光絲,在虛空中交織成一張錯綜復雜的網——這是天地靈氣具象化的脈絡。忽然,西北方向傳來了一種異樣的波動,那些光絲如同被驚動的魔蛛群,突然朝著某個特定的節點瘋狂地涌動。她額間的金色道紋驟然大亮,汗珠順著她的下頜滴落,卻在觸及巖石的瞬間汽化成裊裊白霧。
"找到了。"她猛地睜開了眼睛,靴跟在巖面上重重地一踏,整塊懸空之石應聲碎裂。借著這股反沖之力,她騰空而起,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在騰空而起的剎那,二十八道封印符咒從她的袖中魚貫飛出,在云海之間結成了北斗陣型。被劍光牽引的流火,在天幕之上拖出了一道灼目的軌跡,宛如鳳凰垂天之翼一般壯觀。
“陳軒(玉清若),你終于來了?”林雨菲的聲音自上方緩緩傳來,冷漠中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如同冬日飄落的雪花,帶著刺骨寒意。她身邊侍立著婢女林翠竹,雖曾被玉清寒利刃削斷一指,眼神里卻滿是對林雨菲的無盡忠誠與服從,仿佛她的存在只為守護主人,生命早已與林雨菲的命運緊密相連。
“是你!”玉清若的目光如炬,死死鎖住林雨菲,眼中燃燒著憤怒與質問的火焰,似要將她徹底洞穿。“天魔封印異動,莫非是你在背后作祟?”
玉清若眼中疑云一閃而過,百年前,陳軒(玉清若)曾獻祭一身修為加固封印,按常理絕無松動之虞。如今封印竟出了問題,她不得不懷疑林雨菲牽涉其中。
“你為何如此?”玉清若厲聲質問,聲音里交織著不解與怒火。她實在無法理解,林雨菲為何要摧毀那維系靈微界萬千生靈希望的封印。難道她不知,一旦封印被毀,整個靈微界將面臨無法預料的浩劫?難道她對那些無辜生靈,對這世界的未來,竟無半分憐憫與責任?
“自然是為了看著你去死啊?”林雨菲嗤笑迸出,帶著殘忍的冷酷,笑聲撕裂崖頂的寂靜,令人不寒而栗。她的話語浸透著扭曲的快意,仿佛正享受著玉清若的痛苦掙扎,“我就是想瞧瞧,你會不會為了那些素昧平生之人,再次拋下寒哥哥去獻祭。” 語氣中盡是挑釁與惡意,在她心中,唯有玉清若的失敗與痛苦才是所求。
“你竟為了一己私欲,置整個靈微界于水火?”玉清若眼中寒芒暴綻,聲音里燃燒著無法遏制的怒焰。她無法接受林雨菲因私怨而罔顧蒼生。這聲質問飽含最嚴厲的譴責,眼底是對萬千生靈的深切憂慮,心中是對未來的憂懼。她深知,封印一旦破壞,靈微界必陷混亂,無數生靈將遭滅頂之災。她絕不允許此事發生,縱使這意味著她必須孤身面對林雨菲,乃至犧牲己身。
“這世間萬千生靈,與我何干?當我顛沛流離、命懸一線時,唯有寒哥哥伸出援手,救我于水火。他是我的,是我的一切!若非因為你,他怎會拋棄我,離我而去!”林雨菲神情激動,話語浸滿怨恨與憤怒,身體顫抖如秋風中的落葉,仿佛沉溺于痛苦的回憶,無法自拔。
“他從未喜歡過你,何談拋棄?”玉清若的聲音里滿是無奈。她凝視著林雨菲近乎瘋狂的模樣,心中唯有嘆息,無法理解對方為何執念于一個從未真正屬于她、從未對她付以真心之人。
“他曾答應我兄長,要照顧我一輩子!若非因為你,他怎會背棄諾言,違背誓言?”林雨菲神情癲狂,發絲散亂如枯草,眼中迸射出令人心悸的瘋狂光芒,聲音里交織著極致的憤怒與絕望。她無法承受被背叛的事實,無法接受那個曾許諾守護她一生的人,最終竟決絕轉身離去。
“曾經,你的兄長為了捍衛大理國的榮耀與正義,在戰場上浴血奮戰,最終英勇犧牲。而今,你竟試圖利用他的犧牲謀取私利,向楚寒索取承諾!但你要明白,楚寒對你的一切承諾,皆因他感念你兄長的恩情、恪守對他的誓言,與你本人的所作所為毫無干系!在你犯下累累惡行之后,你怎敢再要求他履行承諾?”玉清若字字如刀,怒意與譏誚灼然噴薄,緊握的雙拳指節發白,胸中翻騰著滔天憤慨。
“翠兒,給我撕爛她的嘴!”林雨菲厲聲喝令,淬著冰的聲音里翻滾著暴怒,眼中迸射出近乎癲狂的戾氣。她再難容忍玉清若的詰問與忤逆,定要這不知死活之人付出最慘烈的代價。
林翠竹如墨松般靜立,玄衣在夜風中烈烈鼓蕩,眸中霜色刺破暮靄。當對面林雨菲飄來的話語墜入心潭,霎時激起驚濤拍岸。她身形驟然化作撕裂夜幕的閃電,裹挾著玉石俱焚的決意,向著玉清若暴射而去。
她周身迸發出淬毒兵刃的寒光,每個關節的震顫、每束肌肉的爆發都精妙如機械齒輪嚙合。破空雙掌帶起龍吟般的尖嘯,罡風未至已削落玉清若鬢邊青絲,獵獵氣勁在其面龐刻下無形刀痕。
玉清若眼底映著火鳳劍流轉的熔巖紋,劍柄在掌心烙下熾痕。振臂剎那,三尺青鋒斬出焚天業火,烈焰凝成的朱凰展翼長鳴。劍氣掠過處空氣爆出琉璃破碎的脆響,方圓十步草木剎那蜷曲成細碎星火,在熱浪中化作赤蝶紛飛。強大的火焰劍氣成功地將林翠竹逼退了數步之遠。
林翠竹身形微晃,卻瞬間穩住。她眼中毫無懼色,反而燃起更熾熱的斗志。牙關緊咬,潔白的齒尖在陽光下泛起冷光,她再度發起猛攻。此刻每一招都異常狠辣,招招直指玉清若要害,不留半分余地,仿佛不置對方于死地決不罷休。那堅定的目光與決絕的姿態,宛如沙場勇士,面對強敵寸步不退,誓以血肉之軀搏取勝機。
面對林翠竹那如狂風驟雨、波濤洶涌般的連綿攻勢,玉清若秀眉微蹙,眼底掠過一絲憂色。她心底實在不愿與林翠竹生死相搏,畢竟兩人之間并無深仇大恨,她只是奉林雨菲之命行事。然而林翠竹如影隨形、步步緊逼的狠厲攻勢,令她不得不凝神應對,調動起周身每一絲力量奮力抵抗。
在她掌中,火鳳劍如同被注入生命般翻飛舞動,恰似一條赤焰蛟龍,于空中劃出灼目光軌。劍身九道鳳翎噴薄烈焰,將四野燃透一片赤紅,仿佛天地盡數被這烈火吞噬。整座山谷頃刻化作熊熊燃燒的熔爐,熾烈高溫扭曲了空氣,蒸騰熱浪幻化出重重迷離光影,令人目眩神迷。劍鋒過處,連時空都似被這鋒芒凝滯,唯見灼熱氣痕烙印空中。
然而,林翠竹的身法詭譎莫測。她如同在黑暗中穿梭的幽影,總能在千鈞一發之際,以不可思議的姿態避開那些凌厲的致命攻擊。她的身體飄忽如煙,忽左忽右,倏高倏低,令玉清若的攻勢一次次擦身而過。林翠竹身法之迅疾,仿佛連風都難以捕捉她的蹤跡,她似能洞悉對手的每一個意圖,總在電光石火間做出最精妙的閃避。
“林翠竹,你為何甘愿為她賣命?難道你看不清她的真面目?”玉清若趁間隙試圖喚醒林翠竹的理智,聲音帶著懇切,盼她能放下武器,止息這場無謂爭斗。然而,林翠竹只是冷冷一笑,笑容中透著悲涼,眼神仿佛藏著不為人知的過往。“我的命是小姐給的,即便粉身碎骨,我也無怨無悔。”
就在林翠竹話音落下的剎那,她的身影驟然模糊,身形已如離弦之箭般,裹挾著凌厲勁風,疾射向玉清若。其雙掌翻飛間,一股強大的陰寒之力驟然凝聚,宛如極地深處刮來的蝕骨寒流,挾著刺骨的冰冷與森然陰毒,直貫玉清若胸口。這驟然襲來的陰寒之力,令玉清若心底猛地竄起一股寒意,仿佛四肢百骸的血液都為之凝滯。
面對突如其來的攻擊,玉清若橫劍疾擋,試圖抵御那洶涌而至的力量。兩股力量轟然相撞,爆發出炫目強光,宛如白晝閃電,剎那間照亮整個山谷。狂暴的沖擊波如風暴般席卷四方,周遭巨石應聲崩裂,碎石如飛箭一般飛射,漫天塵土彌漫,將本就緊張的山谷籠罩于一片朦朧與神秘之中。
玉清若在巨力沖擊下借勢連退數步,雙腳在堅硬地面犁出深痕。她竭力穩住身形,卻驚覺林雨菲和林翠竹的身影已從崖頂消失無蹤。此刻,崖頂唯余呼嘯風聲與林雨菲那抹冰冷的笑意,如鬼魅般縈繞不散。這笑意令玉清若心頭驟生不祥,她深知這場紛爭遠未終結,更大的危機正蟄伏于暗處,伺機而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