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浦為官清廉,但是相對于家窮徒四壁的趙若而言,這房間已經相當豪華了。雕花大床足足有一米八寬,三個人同時睡在上面也不會覺得擁擠。
“爹,你一個人睡這么大的床嗎?”趙若摸著床沿問道。
上官浦摸了摸他的小腦袋,說道:“不是,還有你娘,也就是爹的夫人。”
“哦”趙若回了一聲,然后抬頭問道:“娘她人呢?”打進府以來,他還沒見過一個女人。
“她和秋蘭去普陀寺上香,應該這兩天會回來。”上官浦微笑著說道。原本他還擔心若兒會不愿意認雪兒做娘呢,現在總算放心了。
“秋蘭是誰?”趙若問道。
“秋蘭是你娘身邊的丫鬟。”上官浦回道。
“哦”趙若應了一聲。
這時,柯崇文輕敲了兩下門說道:“大人,早膳備好了。”
上官浦回了一聲“好”,然后牽起趙若的小手,走了出去。
趙若的小肚子早已饑腸轆轆,一聽到有吃的便來了精神,三步作兩步跟著上官浦來到膳堂。按照上官浦的飲食習慣,廚子只做了幾個簡單的菜。一碟香酥雞柳,一碟魚香茄子,一碟香辣土豆絲,有葷有素。
趙若咽了咽口水,問道:“爹,好多菜哦!”
上官浦笑笑,夾起幾塊雞柳送到趙若的碗里,說道:“趁熱吃,不夠爹再讓廚房加菜。”
“夠了,夠了!”趙若含著飯菜說道。自從娘去世以后,他就沒嘗過一餐溫飽,現在有這么多好吃的,他很知足。娘說做人不能太貪心,得到的同時也會失去,得到的越多,失去的越多。就比如說他有了爹爹,就失去了房子。雖然現在的房子更大,但是總覺得離娘親太遠了。娘親夜里回來,看不到房子,又看不到自己,會不會很難過呢?想到這,他的眼眶盈滿了淚水。
上官浦看到了他的異樣,關切地問道:“怎么啦?是不是見哪里不舒服?”
趙若遙遙頭,回道:“不是,只是……只是這飯菜太好吃了。如果每天都能和爹爹一起用膳,那該多好!”
上官浦放下筷子,寵溺地撫摸他的頭發,說道:“傻孩子,你是爹爹的乖兒子,當然每天都跟爹爹一起用膳拉。”
“真的嗎?”趙若含淚看著上官浦問道。
上官浦笑著點頭,說道:“若兒以后跟爹姓,叫上官若,如何?”
“嗯”趙若點頭道。
自此,趙若改名上官若。上官浦對他視如己出,并親自教他讀書寫字。上官夫人于他們回來的次日回府,一見上官若便十分喜歡。特別是上官若第一次叫她娘,令她感動的痛哭了一場。害得上官若以為自己做錯了什么事,直到聽了上官浦勸解她的話以后才明白了過來。
原來上官夫婦有過一個比上官若大兩歲的孩子,那孩子自幼聰明,卻因為一次失足落水拉下病根,最后在一個寒冷的冬天夭折。孩子去世以后,上官夫人因為傷心過度,身體時好時差,再也沒能懷上孩子。這次去普陀寺上香,一來是祈福,一來是求子。不料上天這么快就給他們送來這么一個乖巧伶俐的孩童,叫她如何不激動?
聽到這里,上官若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沒想到我小時候那么聰明!”上官若說道。本來她想說沒想到那個上官若小時候的身世這么凄涼,但覺得不妥,于是才改了口。
“本王也很懷疑上官大人所說的那個男孩與你并非同一人。”趙祉瞥了她一眼說道。
上官若撇撇嘴,這人,不損她不行啊?算了,好女不跟狐貍斗。再說了,狐貍所說的話也確實是事實,她跟那個上官若還真不是同一個人,至少不是同一個靈魂。
“爹,后來有查到那些刺客是何人指使的嗎?”上官若好奇的問道。
上官浦點點頭,說道:“查到了,爹還是用了你出的計謀,若兒難道都忘了?”
“呃,孩兒對以前的事情都不記得了。”上官若心虛地回道。
上官浦凝視了她片刻,他的若兒變了,眼睛里少了幾分憂郁,多了幾分澄明。也許失憶對若兒而言未必是壞事,這孩子身上背負了太多。雖然“他”從來沒說,但是他知道“他”一直都很壓抑。
“若兒還在怪爹嗎?”上官浦忽而問道。
阿?這哪跟哪啊?不是在說刺客的事嗎?怎么突然就轉移了話題?怪他?怪他什么呀?上官若一頭霧水,不知如何回答他的問題。
“爹,不如您先說刺客的事吧。”上官若撓撓頭說道。在沒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前,她不想代以前的上官若做任何回應。更何況這里還坐著某狐貍呢,他那么關心自己的過往,肯定不安什么好心!俗話說得好,小心駛得萬年船!
趙祉冷漠地坐在一旁品著茶,對于他們的互動盡收眼底。包括上官若的心虛,以及有意無意地避開話題。
上官浦嘆了一口氣,繼而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那晚,月明星稀。刺客在屋內的油燈熄滅不久之后,便悄悄潛進了上官浦的臥房。 他對準了床上隆起的地方“唰唰唰”幾刀下去。
“沒人?”刺客在刀落時發現了異常,正欲退出,只見臥房外面的火把齊舉。上官浦從衙差中走了出來,身邊還跟著一個六歲的小男孩。
刺客操起刀欲砍過去,卻發現周身無力,差點癱軟下來。
“你已經中了我下的軟骨散,不想武功盡失就別妄自使用內力。”上官若提著稚氣的童音說道。
“上次在林中用迷煙的也是你?”黑衣人盯著上官若問道。
“是又如何?”上官若毫不畏懼地回視著他。
“哈哈哈!想不到我黑風殺人無數,今天竟然栽在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兒手上!哈哈哈!”黑風狂肆地大笑。
“這叫邪不能勝正!你還是乖乖束手就擒吧!只要你供出幕后指使,我爹可以對你從輕發落。”上官若正色道。
“哈哈哈,想讓我束手就擒?恐怕會讓你失望,小屁孩!”黑風說著,將手中的刀對準上官若一拋。
上官浦急忙將上官若拉開,但見彎刀刺入他們身后的假山,擺動了還幾下才停了下來。好險!倘若被這刀刺中,她這輩子也只能長這么大了。
“追!”上官若在上官浦的懷里發號施令。
衙差門一齊看向上官浦,等待他的命令。上官浦點了點頭,示意他們聽從上官若的指揮。衙差們于是向刺客逃跑的方向追去。
上官浦將上官若放下,說道:“若兒留在這里,爹去追刺客。”言畢,也追了出去。
庭中只剩下柯崇文和上官若。柯崇文走到上官若身邊說道:“小公子,這里風大,不如先回房休息吧。”
上官若搖搖頭,說道:“不必,爹讓我留在這里,我就在這兒等爹。”
柯崇文聞言,耐心地解釋道:“大人他不是這個意思,他是要公子留在府中等候,而非站在此處。”
上官若裝作不解,問道:“爹爹是這個意思嗎?”
柯崇文點頭說了一聲“是”。他原以為小公子很聰明,沒想到也有犯迷糊的時候。
上官若糾結著臉,似乎思考了很久才說道:“我還是想留在這里等爹爹回來。柯叔叔不用管我,我自己在這兒等就好了。”
“這……”柯崇文沒料到她會這么堅持,略為犯難。公子年紀尚小,留“他”一個人在這似乎不妥。而且“他”身子單薄,萬一著涼了可不好。
上官若心里明白他的想法,故意擺擺手催促道:“柯叔叔肯定有很多公文要處理,快去吧,別管我。”
柯崇文遲疑了片刻,見她沒有要走的意思,只好叮囑道:“那么柯叔叔先走了,公子自己要小心,如果累了就直接回房休息。”說完又看了看她,才抬腳離開。
上官若見人都走光了,便對藏身在屋頂的黑風說道:“下來吧,人都走遠了。”
黑風一怔,探出身來問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
上官若瞥了他一眼,說道:“你可別忘了我是下毒之人,自然知道你逃不遠。你那障眼法騙得過別人,可騙不過本公子我!”
黑風大笑幾聲,說道:“好小兒,是我小看你了!”
“我勸你別笑那么大聲,省得引來衙門的官差!”上官若好心提醒道。
黑風止住笑,問道:“你不是想捉我嗎?為何要引開他們?”眼前的小男孩不簡單,不容他輕視。
“我想放你走。”上官若將雙手背到身后說道,一副官大人的樣子。
“為何?”黑風好奇地問道。
“因為就算抓了你,也問不出什么話來。”上官若如實地回答。
“哈哈哈!沒想到世上最了解我的竟然是你這小屁孩!”黑風干脆在屋頂上坐了下來。
上官若搖搖頭,說道:“我并非了解你,而是覺得你跟我很像。”
黑風嘴角微揚,問道:“哦?此話怎講?”
“你很寂寞,想要人疼。”上官若看著他的眼睛說道。
黑風斂住笑,冷然道:“你一個小屁孩懂什么!”說著便往屋頂往外跳了下去。
上官若轉過身,正欲離開,卻聽到背后傳來黑風的聲音:“郭員外賞金一千五百兩,買上官浦項上人頭!”說完,便消失在夜色中。
上官若嘴角微提,無言地說了聲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