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天劍門時,冥天猛地勒緊手中黑狼馬妖獸的韁繩,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仿佛要將心中那份沉郁一并擠壓出來。黑狼馬妖獸,全身披著如墨般的黑色毛發,在月光下泛著幽暗的光澤,每一根毛發都似浸染了夜色的深邃。它擁有狼的利齒,獠牙森白如霜,鋒利得能輕易撕裂鐵甲,以及馬的強健四肢,肌肉虬結如磐石,蓄勢待發。奔跑時速度驚人,蹄聲如雷,震顫大地,每一步都激起塵土飛揚,留下深深的蹄印。
它的雙眼閃爍著智慧與狡黠,瞳孔深處流轉著幽藍的光芒,仿佛能洞察一切人心底的秘密。每當它張開血盆大口,露出的猩紅舌頭和尖牙間,空氣中便彌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血腥味,那氣味濃烈如戰場硝煙,久久不散。那匹神駿的妖獸低低咆哮一聲,粗壯的鐵蹄煩躁地踏碎了滿地枯葉,簌簌聲響在寂靜山門前格外刺耳,枯葉碎片四濺,混入泥土的腥氣中,仿佛真切地感知到了主人心中那份沉甸甸的郁結,連帶著它頸部的鬃毛都根根豎立,似在無聲抗議。
冥天感受到妖獸的躁動,不禁皺起眉頭,目光更加堅定,仿佛在告訴自己,前方的路再艱難也要走下去。他緩緩抬頭,目光沉沉地望向山門上方懸掛著的那方青銅匾額。匾額古舊厚重,邊緣處鐫刻著細微繁復的符文,那些符文在初晨微涼的曦光里透出無盡滄桑,歲月侵蝕的痕跡清晰可見,如蛛網般蔓延開去,每一道裂痕都訴說著千年的風雨。一陣裹挾著細碎金黃銀杏葉的霜風倏然掠過,冰冷刺骨,拂過他緊蹙的眉梢,帶來落葉摩擦的沙沙低語,更添幾分蕭索孤寂。幾片銀杏葉粘在他的肩頭,似金箔般閃爍,旋即被風吹散,卷入遠方的薄霧里。
“天劍門”三個鎏金大字在彌漫的晨霧中幽幽泛著冷冽寒光,如同一柄無形的利劍懸于心頭,那寒光銳利刺目,無聲地映照著他此去北地、前途未卜的兇險莫測,每一個筆畫都似在提醒過往的誓言與重擔。他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一遍遍摩挲過腰間佩劍鳳鳴的劍柄,冰冷的劍鞘之下,卻隱隱傳來一絲熟悉的嗡鳴震顫,那震顫如心跳般規律,仿佛這柄通靈之劍正以它的方式,回應著主人心中那不可動搖的決心與深藏的離索,劍穗在風中輕輕搖曳,似在低語別離。
“師兄,路上千萬小心。”清晨送他出門時,司馬南孤身站在冰涼的石階之下,雙手緊緊交握在身前,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眼中是化不開的濃濃憂慮,聲音帶著小心翼翼的叮嚀,那話語在空曠的山門前顯得格外單薄,尾音微微發顫,似風中殘燭。寒風卷過,吹得兩人衣袍獵獵作響,幾縷散落的發絲在司馬南額前飛揚,顯出幾分凌亂與不安。山門上的霜花在晨光中閃爍,映照出她緊鎖的眉頭。
冥天當時只低沉而清晰地回了兩個字:“放心?!蹦锹曇舨桓?,卻沉凝堅定,仿佛要將這份生死相托的承諾,刻進呼嘯而過的風中,烙印在送行人的心底深處。隨即,他手腕輕抖韁繩,動作流暢而決絕,座下神駿的黑狼馬妖獸昂首發出一聲撕裂晨霧的長長嘶鳴,那嘶鳴如號角般劃破天際,驚起林間飛鳥。四蹄騰起云霧,妖獸周身黑氣繚繞,載著他如離弦之箭般沖天而起,那挺拔決絕的背影在司馬南凝望的視線里,漸行漸遠,最終融入蒼茫天際,只留下一片空茫和馬蹄聲的回響,久久不散。晨霧漸漸散去,陽光透過云層灑下,照亮了司馬南孤獨的身影,她的眼神依舊追隨著那個消失的方向,心中滿是不舍與擔憂。
北上的路途越行越是荒涼死寂,腳下廣袤無垠的荒原深處,潛藏著無數兇殘的妖獸,它們充滿暴戾氣息的咆哮嘶吼聲此起彼伏,如同沉悶的鼓點連綿不斷敲打著大地,那源自地底的震動清晰傳至腳底,帶來令人心悸的共鳴。中途他已利落地斬殺了幾只不開眼、主動撲上來的低階妖獸,劍鋒染血,在灰暗天光下閃爍著冷冽的寒芒,更添幾分肅殺之氣,濃重的血腥味在干燥冰冷的空氣中彌漫開來,久久不散。
天穹之上,厚重的烏云越積越沉,越壓越低,如同浸透了墨汁的巨幕,層層疊疊地垂落,將原本灰黃蕭索的天地徹底染成一片令人窒息的濃稠墨色,光線昏暗得如同黃昏提前降臨,整個荒原陷入一種壓抑的沉寂。道路兩旁扭曲的枯樹,枝干虬結盤錯,宛如被無形巨手殘忍抽去了筋骨血肉的猙獰鬼魅,干枯的枝椏以種種怪誕詭異的姿態歪歪扭扭地伸向鉛灰色的低垂天空,投下幢幢鬼影,在狂風中搖曳,仿佛隨時會活過來,伸出枯爪撲向過路的旅人。風中夾雜著腐爛樹葉和泥土的腥臭味,讓人不禁皺眉。遠處偶爾傳來幾聲凄厲的鳥鳴,卻顯得格外突兀,仿佛在訴說著這片荒原的荒蕪。
冥天伏在躁動不安的黑狼馬寬闊的背脊上,能清晰地感覺到座下這頭以兇悍著稱的妖獸繃緊如巖石般的肌肉塊塊賁起,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噴吐著長長的白汽,透著高度戒備與本能的不安,頸項間鋼針般的鬃毛在凜冽寒風中根根豎立,如臨大敵。黑狼馬的蹄子踏在積雪覆蓋的地面上,發出沉悶的“咯吱”聲,仿佛每一步都在試探前方未知的危險。
忽然,道旁一叢稀疏低矮、在凜冽狂風中亂顫不止的灌木深處,毫無征兆地傳來一陣急促而詭異的“簌簌”響動!那絕非尋常風過草木的摩擦聲,其節奏沉重而雜亂,更像是某種龐然大物在荊棘叢中不顧一切地粗暴穿行!他眼神驟然一凜,寒光乍現,瞬間勒緊手中韁繩!幾乎就在同一剎那,緊貼腰側的劍鞘內,那柄沉寂的鳳鳴劍竟自行發出一陣充滿強烈警示意味的急促嗡鳴,劍身于鞘中不安地劇烈震顫!纏繞其上的陳舊布條被一股凜冽寒風猛地掀起一角,露出布條下方若隱若現、刻印著的細小玄奧符文,此刻那些符文正被無形的力量激活,流轉著微弱卻清晰可見的光芒,如同活物般在布條下明滅閃爍,透出森然寒意??諝庵袕浡还傻难任叮坪躅A示著即將到來的危機。
“吼——?。。 ?/p>
一聲足以震裂耳膜的狂暴怒吼猛地炸開,狂暴的音浪如同實質的沖擊波,轟然擴散,震得四周枯枝簌簌如雨般密集墜落,連腳下凍硬的地面都仿佛在微微震顫!只見一只體型龐大如山丘的五階鐵背蒼熊,裹挾著令人作嘔的濃烈腥風,從灌木叢后兇悍地猛撲而出!它渾身覆蓋的粗硬鬃毛根根倒豎,如同淬火后泛著幽暗冷光的粗硬鋼針,一雙銅鈴巨眼赤紅如血,燃燒著純粹的殺戮**,仿佛下一刻就要滴出滾燙的血珠,那暴戾嗜血的視線死死鎖定了馬背上的冥天。
巨大的前爪裹挾著萬鈞之力狠狠拍擊在凍得堅硬如鐵的地面上,“轟隆”一聲沉悶巨響,堅硬的黑土塊混雜著枯草草屑如箭矢般向四周飛射飛濺!那粗壯爪尖閃爍著森然寒芒,映著低垂翻滾的鉛灰色厚重烏云,如同兩把淬煉了劇毒、猙獰彎曲的巨型彎刀,直直地、充滿威脅地指向冥天!胯下的黑狼馬受此驚嚇,發出一聲帶著威脅的低沉嘶吼,巨大的身軀不由自主地向后踏退了半步,不安地刨動著鐵蹄,將凍土刨出深坑,碎石四濺??諝庵袕浡还纱瘫堑难任逗湍嗤恋男葰?,讓人不禁屏住呼吸。
冥天卻穩坐如山,面沉似水,古井無波,手腕只是看似隨意地輕輕一翻,一道清越如龍吟般的劍鳴乍然破空響起!鳳鳴劍“嗡”地一聲脫鞘而出,化作一道青碧色的凜冽劍芒,那光芒如此耀眼奪目,如同撕裂厚重夜幕的刺目閃電,瞬間劃破這濃墨般粘稠壓抑的天色!他足下在黑狼馬寬闊的背脊上猛地一點,借著妖獸前沖帶來的磅礴力道,身形如離弦之箭般騰身躍起!人在半空無處借力,手中劍光卻已如毒蛇吐信,精準無比、狠辣決絕地順著巨熊揮擊而來的前爪內側薄弱處,斜削而上!劍鋒所至,空氣中仿佛都彌漫著一股寒意,令人不寒而栗。巨熊的毛發在劍氣的切割下紛紛飄落,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伴隨著巨熊痛苦的低吼聲,整個戰場似乎都在這一刻凝固了。
“嗤啦——!”
一聲令人牙酸、仿佛撕裂堅韌皮革的裂帛之音尖銳響起!一道深可見骨、皮肉翻卷的猙獰傷口在熊臂上猛然綻裂開來!滾燙粘稠的獸血如同噴涌的泉眼般飛射而出,在空中劃出數道暗紅的腥熱弧線!幾滴最為濃稠滾燙的暗紅獸血,精準地濺落在他月白色的衣擺之上,迅速暈染滲透開來,宛如在素凈的底色上,陡然綻開了一朵詭異而凄艷的死亡之花!
劇痛瞬間點燃了鐵背蒼熊骨子里的兇性,它發出震天撼地、飽含痛苦與暴怒的慘烈嚎叫,龐大的身軀因劇痛而猛地瘋狂扭轉,另一只完好無損的巨爪帶著撕裂空氣的刺耳尖嘯,裹挾著排山倒海般的力量,狠狠拍向冥天看似無處借力、懸于半空的腰際!千鈞一發之際,冥天身在半空,腰肢卻以一種常人難以企及、不可思議的柔韌角度猛地一扭,如同風中柔柳,險之又險地避開了足以開碑裂石的要害一擊!同時,他手中緊握的鳳鳴劍化作一道銳利無匹的青虹,順勢狠狠扎進巨熊厚實如巖石的肩胛深處!劍身傳來的沉重反作用力被他巧妙借勢,身體如同風中飄搖的柳絮般輕盈翻折,一個靈巧迅捷的旋身,穩穩落回黑狼馬寬闊堅實的背鞍之上,衣袂飄飛未定。
幾乎在他落鞍、衣袂尚未完全垂下的同一剎那,身后傳來“砰”的一聲沉悶如擂巨鼓的巨響,如同小山傾頹、巨木折斷——那兇悍暴戾的五階妖獸鐵背蒼熊,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激起一片塵土飛揚!滾燙的獸血如同汩汩涌出的暗紅小溪,順著那可怖的致命傷口洶涌而出,迅速浸透了身下凍得堅硬冰冷的土地,連那些深埋土中、枯死卻依舊堅韌的草根都被染成一片刺目的暗紅!濃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瞬間彌漫開來,在這片死寂空曠的荒原上,顯得格外刺鼻、濃稠,如同無形的瘴氣,久久不散。
為了此行隱匿身份、低調行事,他早已將自身元嬰頂峰的浩瀚修為強行壓制到僅僅筑基中期,收斂了所有外放的強大氣息與威壓,如同將洶涌澎湃、足以決堤的江河硬生生鎖入狹窄逼仄的河道,不露分毫。沒曾想,這刻意的示弱與收斂,竟引來了這些個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死活為何物的蠢笨畜生主動上門尋死,倒也是省去了他刻意尋找獵物的功夫,算是意外之“得”。只是這強行壓低的微末境界,著實令人縛手縛腳,如同身披無形枷鎖,十成威力難展一二,著實憋悶。
冥天在荒蕪的曠野中疾行如風,身影如一道劃破死寂的墨痕。頭頂是灰蒙蒙、鉛塊般低垂的天空,狂風卷起漫天黃沙,呼嘯著掠過大地,枯黃的野草被壓得緊貼地面,如同匍匐的囚徒。空氣中彌漫著腐朽的氣息,令人窒息。就在這昏天暗地之中,幾道鬼祟的身影驟然攔住了去路——是三個衣衫襤褸、形容枯槁的邪修,他們手持污穢的招魂幡,臉上刻滿貪婪與猙獰,如同從墳塋中爬出的惡鬼,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
冥天腳步絲毫未頓,仿佛只是拂去塵埃般隨意。他指尖輕彈,數道凌厲的青芒驟然飛射而出,宛如淬毒的靈蛇,撕裂昏沉的空氣,發出尖銳刺耳的嘶鳴,直取目標。青芒所到之處,空氣中彌漫的塵土和腐臭味被瞬間驅散,留下一股清冷的氣息。最前頭那個邪修正欲揚起手中那桿纏繞著不散怨魂的招魂幡,幡桿卻應聲而斷,發出“咔”的一聲脆響!幡面上束縛的無數冤魂頓時發出凄厲的哀嚎,化作濃郁的黑霧四散逃竄,黑霧中隱約可見扭曲的人影,令人毛骨悚然。
幾乎在同時,那青芒已沒入他丹田,一股濃稠如墨、帶著強烈腐蝕性的黑氣猛地從他體內噴涌而出!那黑氣如同活物,瞬間吞噬了他的面孔——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潰爛、剝落,膿血混著焦黑的液體汩汩涌出,散發出陣陣惡臭。眼珠在膿血中爆裂,森白的顴骨和牙床暴露在污濁的空氣里。他發出非人的、撕心裂肺的慘嚎,聲音中夾雜著絕望和痛苦,身體劇烈地抽搐著,像一灘爛泥般轟然倒地,只余下那濃郁的黑氣仍在滋滋作響地腐蝕著殘軀。
剩下兩個邪修目睹這煉獄般的景象,早已嚇得魂飛魄散,面無人色。他們哪還有半分兇厲,怪叫一聲,轉身就朝著枯草叢深處沒命地狂奔,腳步踉蹌,如同喪家之犬。其中一人慌亂中絆到一塊凸起的碎石,一個趔趄險些栽倒,口中發出帶著哭腔的絕望咒罵:“該死的!快……快跑??!他不是人!” 冥天卻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目光依舊淡漠地望著前方。他只是隨意地抬腳,將腳邊一塊拳頭大小的尖銳碎石踢飛出去。
那碎石離腳的瞬間,便裹挾著撕裂一切的破空之勢,呼嘯著穿透狂風,“噗嗤”一聲悶響,精準無比地從落后那個邪修的后心洞穿而過!溫熱的鮮血如同噴泉般狂涌而出,在空中潑灑開一片猩紅的血雨。兩具尚帶著余溫的尸體先后重重砸落在枯黃的草叢里,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這突如其來的血腥味立刻驚動了盤旋在低空的幾只食腐烏鴉。它們發出興奮而貪婪的“嘎嘎”怪叫,拍打著油亮的黑翅,如同黑色的閃電般俯沖下來,爭先恐后地啄食著新鮮的血肉和眼球,尖銳的鳥喙撕扯著皮肉,翅膀撲棱起一片混著血沫的灰塵,濃烈的腥臭氣息迅速彌漫開來??諝庵袕浡还纱瘫堑难任?,令人作嘔。
夕陽的余暉下,烏鴉們貪婪地撕咬著尸體,羽毛在血光中顯得格外猙獰。冥天仿佛對身后這片血肉狼藉視若無睹。他緩緩停下腳步,優雅而從容地撣了撣玄色衣擺上沾染的細微塵埃,那動作間卻透著令人骨髓生寒的冷漠。他目光冰冷地掃過身后那片散落著殘肢斷臂、招魂幡碎片和瘋狂啄食的烏鴉的戰場,嘴角緩緩扯出一抹毫不掩飾的譏誚與輕蔑的冷笑:“不過是些靠吞吃冤魂、煉化污穢來提升修為的雜碎,也配在我面前耍弄這些下三濫的手段?連掙扎一下的資格都沒有,廢物。”
說罷,他收回落在修羅場上的目光,抬眼望向曠野深處的地平線。那里,一團像深淵墨汁般濃得化不開的巨大黑云正沉沉地壓在天際,云層詭異地翻涌滾動,像被無形的手揉皺的黑布,隱約透出令人心悸的陰森鬼氣與不祥的血色——看來這片被遺忘的荒原里蟄伏的麻煩,遠比他最初預想的還要多。每一縷掠過臉頰的風都裹著濃重的腐朽與死亡氣息,像亡者凍僵的嘴唇里漏出的低語,無聲地宣告著一場更大的、令人窒息的劫難正在醞釀,即將如黑云般鋪天蓋地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