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池神色冷峻,仿若帶著一層寒霜。他那深邃的眼眸緩緩掃視了一周,最終落在了月紫嫣的身上。
“你帶他們來的?”玉清池的聲音仿若從冰窖中傳出,冰冷刺骨。這簡單的幾個字,卻像是帶著無盡的寒意,讓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凝結了幾分。
月紫嫣心中一緊,她深知玉清池此時的憤怒,但還是連忙解釋道:“清池,你要知道,我真的只是擔憂你的安危啊。她,她現在已經完全入魔了呀。我實在是害怕她會對你不利,所以才把人都叫上了。”
旁邊一位仙人也附和著說道:“是啊,月華上仙。那逆徒如今已經是甘于墮落,無可救藥了。她就是一個被黑暗吞噬的狂魔,嗜殺成性,所到之處都是一片血腥。你可千萬莫要被他誆騙了。”
玉清池聽到這些話,眉頭微微皺起,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惱怒。他冷冷地說道:“我徒弟自有我來管教,不必勞煩各位。”玉清池的話語如同鋒利的刀刃,讓現場的氣氛瞬間變得更加壓抑起來。
陳軒(也就是玉清若的上一世)知道,如果只是悄悄地跟隨玉清池回去,事情或許還能瞞得過去。可是,如今的情況卻糟糕透頂,這么多雙眼睛都在盯著。在眾目睽睽之下,如果她跟著玉清池回凌天閣,那后果簡直不堪設想。自己的行為不僅僅會連累師尊遭受門規的嚴懲,而且還會讓整個師門陷入風暴之中,帶來滅頂之災。
陳軒站在那里,內心掙扎不已。她看著護在自己身前的師尊,那熟悉的身影此刻充滿了安全感,可她知道自己不能連累他。在復雜的情緒交織下,陳軒慢慢拔出了那把逸龍劍。劍身出鞘的那一刻,似乎有一股邪氣隱隱散發出來,周圍的空氣仿佛都變得壓抑了幾分。
玉清池察覺到她有所動作,轉過身來,眼神中充滿了關切。他面對著陳軒,張口說道:“別怕,凡事有……”這是玉清池說的少有的長句,他本想安慰她,告訴她不管發生什么事情,自己都會想辦法解決,門派也不會對她太過嚴苛。可他怎么也沒想到,話語卻在這戛然而止。他滿眼不解地看著陳軒,那眼神里充滿了疑惑和震驚。
陳軒努力穩住那只微微顫抖的執劍的手,她的內心其實也十分痛苦。但她知道,事已至此,只能狠下心來。她冷冷地說道:“玉清池,我既已入魔,當然不會傻到乖乖地跟你回凌天閣受罰。你別這么看著我,要怪就怪你太蠢!”她的話如同冰冷的刀刃,刺痛著玉清池的心。
擱下狠話之后,陳軒毫不猶豫地抽出劍。鮮紅的血并未沿著劍刃滴落,而是光芒大盛。那光芒帶著一種詭異的力量,瞬間充斥著玉清若的全身。她能感覺到自己依仗著逸龍劍的力量,法力大漲。那些追來的修士本就對她入魔之事心存忌憚,此刻看到她借助逸龍劍的力量,更是不敢輕易上前。陳軒趁著這個機會,奮力打敗追來的修士,然后倉皇逃跑了。
這逸龍劍本是段楚寒的佩劍,封后大典那天,她取了他的佩劍,捅傷了他逃走。如今又用這把劍刺傷了玉清池。逸龍劍雖是仙劍,卻有著亦正亦邪的特性。它在每一次吸收了至親至愛之人的血之后都會法力大增。玉清池對于她而言,亦師亦友,在陳軒心中,他就像是尚存于世的至親之人。
傳聞這把劍第一位血祭的人是上古魔尊冥天。殺他的人是天劍門的第一任掌門司馬南。對于這兩位的愛恨情仇,江湖上流傳著好幾個版本。有的版本說他們本是相愛,卻因為仙魔的對立而反目成仇;有的版本說冥天是自愿獻祭的。但個中秘辛后人無從知曉,如今所流傳的不過是猜測而已。
聽說逸龍劍是天劍門的傳承,執劍者飛升之后,它并不會隨執劍者一起飛升仙界,而是自封于天劍門禁地,等待下一位執劍人的出現。段楚寒在一次師門歷練中偶得此劍,聽他說還是這把劍自己尋上他的。
陳軒不知道一把認主的劍為什么能為她所用,也許是它的主人授意吧。可是為什么他要這么做,是想彌補什么嗎?總不能是為了護她周全吧。留著自己的命還有利用價值?
陳軒知道,自己這一劍捅了玉清池之后,就相當于和師門徹底決裂了。她心里很清楚,逸龍劍威力雖大,但玉清池畢竟是元嬰期巔峰的高手,刺那一劍不會要了他的命,只要經過一段時間的修養就會好起來。可是,她自己的處境卻十分艱難。師門不能回,那里已經沒有她的容身之處。魔界她也不想去,她雖然入魔,但心中仍留存著一絲對正道的向往,魔界的混亂和邪惡并不是她想要的歸宿。
就這樣,她淪為了人人喊打的喪家之犬。其實之前她就因為入魔的事情被眾人所厭惡,但這次不同,這次她是真的無處可去。天下之大,仿佛每一個角落都對她關閉了大門。她只能在這世間游蕩,像一個孤魂野鬼。每當現在回想起來,她心中仍充滿了唏噓。她覺得命運真是捉弄人,前一世她刺傷了自己的師尊,如今自己被兩徒弟一人捅一劍,這或許就是所謂的天道好輪回,報應不爽吧。這一切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因果循環,誰也無法逃脫命運的捉弄。
玉清若服了藥之后,身體雖還有些虛弱,但還是強撐著徐徐走到玉清寒面前。
玉清寒此時正坐在那里,眼里滿是慌亂。他抬頭看到玉清若走來,心中慌亂,急忙解釋道:“我看見他要傷你,我......”他的眼神中帶著一絲緊張和不安,似乎很在意玉清若對他行為的看法。
玉清若卻溫和地說道:“我知道。”說完,她向玉清寒伸出手,那只手纖細而白皙,在光線的映照下仿佛散發著一種柔和的光芒。
玉清寒定定的看著她,嘴唇微微顫抖,嘴角動了動,卻最終沒說什么。他的內心十分糾結,他實在不懂為什么師尊要這般護著慕琴,甚至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了。他的心里就像有一團火在熊熊燃燒,那火焰熾熱而猛烈,可是他卻不知道該如何發泄出來。他并沒有回握玉清若的手,而是猛地起身,頭也不回地獨自離開了。
玉清若看著他遠去的背影,那背影看起來是那么的倔強和孤單。她心想是不是該和徒弟好好談談了,他們之間似乎存在著什么誤會,如果再這么任由其發展下去,不知道還會鬧成什么樣的局面。她輕輕嘆了口氣,那嘆息聲中帶著一絲無奈和憂慮。
隨后,她轉身回去查看慕琴的情況。只見慕琴已然昏迷不醒,云輕羽對著端木淳使了個眼色,端木淳心領神會,將慕琴輕輕背上。玉清若見狀,對著端木淳點了點頭,輕聲道了句謝,然后便隨著大家一起朝著客棧的方向走去。
回到客棧后,玉清若心中掛念著玉清寒,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小徒弟。木守正當時正在小徒弟的房間里,看到玉清若過來,他很是自覺地離開,想要留給他們單獨相處的空間。他踏出門檻的時候,腳步略顯沉重,他回頭看了看這個一起長大的兄弟玉清寒,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后看到迎面而來的玉清若,不知怎的,竟脫口罵了句:“禍水!”
玉清若一下子愣住了,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剛才說啥?這是怎么說話的!而在房間里的玉清寒聽到了腳步聲,他故意拿起一本書在看,眼睛緊緊盯著書本,就是不看玉清若。玉清若輕咳了一聲,打破了這有些尷尬的沉默,道:“清寒,還在生氣嗎?”
玉清寒聽了,轉了個身,手上的書依然沒有放下,冷冷地回了句:“不敢!”那語氣中分明還帶著生氣的意味,玉清若心想這小子還真是倔強。
“我知道你為何生氣,我可以解釋。”玉清若有些無奈地說道。
玉清寒聽到這話,總算肯放下書看向她,眼睛里帶著一絲疑惑和不滿,道:“師尊要收誰做徒弟哪是我這做弟子的能阻止的?”那話語中滿是酸味,就像一個小孩子,不情愿和其他小伙伴分享長輩的寵愛。
玉清若聽到這話,心中了然,于是緩緩說道:“我們月殿功法特殊,必須是冰靈根方可修習。然而變異冰靈根是極其罕見的極品天靈根,歷代月殿弟子都稀少。到了這一代就只剩下師尊一人是冰靈根了。師尊前后收過兩位弟子,以為是懷瑾上仙,一位是我。懷瑾上仙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經隕落,而我是火靈根,根本不適合修習本門功法。”
玉清寒聽了,心中雖然還是有些不舒服,但還是問道:“師尊不是有《乾坤轉靈訣》,為何不能修習?”
玉清若輕輕嘆了口氣,眼神中帶著一絲遺憾,道:“乾坤轉靈訣雖然可以自由轉換靈力,但始終不能跟冰靈根相比,即使修習了功法,也只是徒有其形,不得精要。”
玉清寒沉默了一會兒,又問道:“他是冰靈根,對吧?”以前的時候,別人笑話他是廢靈根,他都沒覺得有什么,畢竟從小到大也沒什么人瞧得起自己。可是此刻,他第一次嫌棄自己的資質。他不禁在想,如果他是冰靈根,師尊會不會也像待慕琴一樣在乎他呢?
“是的。”玉清若平靜地回道。
她看到小徒弟低著頭生悶氣,覺得小徒弟這樣子有些可愛,心里好笑,不過還是覺得要安慰他兩句,于是說道:“即便我收他做記名弟子,你不還依然是我徒弟嗎?而且比起他,我自然是更在乎你的!”
玉清若原以為這么說徒弟會高興些,誰知玉清寒的臉色變得更加陰沉了。玉清若一下子有些摸不著頭腦,她雖然活了上百年,可卻從沒帶過娃,是真不知道該怎么哄這個小徒弟。
正當她苦惱接下來該如何的時候,忽聞小徒弟問道:“那師尊會和他雙修嗎?”
玉清若聽到這個問題,感覺自己就像被一道驚雷擊中,整個人被劈得里嫩外焦,腦子一陣嗡嗡作響。
“你胡說些什么?以后莫要問這種話!”玉清若覺得這小孩子怎么凈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可是師尊不也跟我雙修了嗎?”玉清寒抬起頭直視著她,語氣里帶著一股倔強的執拗,眼睛里閃爍著一種別樣的光芒。
玉清若一怔,一道紅暈猝然從臉蛋燒到了耳根。當初傳授功法的時候沒覺得有什么,此時忽然被徒弟提起,一種莫名的羞恥感沖刺著玉清若的神經。她強忍著暴走的沖動,努力強裝淡定道:“我跟你…是為了傳授功法,那功法必須通過靈魂交融才能傳承。”她在心里忍不住暗自腹誹,估計這功法原主是哪個萬年打光棍的變態,才故意這么設定的!
“那保不準師尊哪一天又想給別的什么人傳授功法!”玉清寒慪氣地說道。他心里就是過不去這個坎兒,今天非得要個說法不可。
玉清若心想,這師徒兩人在一間屋子里討論雙不雙修的真的好嗎?這要是被別人聽到誤會了可怎么辦?
玉清若嘆了口氣,道:“為師答應你,以后都不會跟別人…額…雙…雙什么,更不會以這種方式傳授功法給‘別的什么人’。”她心想這下總可以了吧。
話音剛落,玉清寒猛的抱住她,高興地說道:“我就知道,師尊待我是不同的!”
玉清若被他摟得太緊,感覺有些熱得慌,她輕輕拍拍他的手臂道:“先松開,摟摟抱抱像什么話?”
玉清寒不情不愿地放開她,心里卻在想什么時候才可以光明正大的和師尊在一起呢?
玉清若輕咳一聲,低聲道:“我和你雙…什么的事情,你不要跟別人提及。因為…因為這是我跟你之間的秘密,之前就說過了。”她本來想說這是很私密的事情,但還是及時剎住了話頭,她想著等徒弟長大了終歸會明白的。可是一想到徒弟長大了明白這件事會更羞恥,她就忍不住在心里埋怨自己,我為什么要跟徒弟在討論雙不雙這么羞恥的話題啊?!
玉清寒笑著點頭道:“好的!這是我和師尊二人的秘密!”
“你明白就好。”玉清若現在都不敢直視小徒弟天真無邪的笑臉了,她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什么錯事一樣,心中念叨著罪過,罪過!
給徒弟上完這令人尷尬又無奈的思想輔導課,接著就可以處理楊珊的事了。玉清若心里想著也不知道另一個徒弟醒了沒?
當她領著玉清寒來到雅間的時候,大家都已經在那里了。眾人看到他們,臉上都是一副八卦的表情,眼睛里閃爍著好奇的光芒。慕琴也在雅間里,不過跟其他人不一樣的是他看玉清若的目光不大友善。
這也難怪,看著欺負自己親人的罪魁禍首在眼前晃悠,友善才怪呢。
玉清若直接忽略這些形色各異的目光,找了個位置站定,表情十分淡定,仿佛沒有看到那些異樣的眼神。
云輕羽見人都到齊了,便說道:“既然玉瑾和清寒同學來了,我們就開始吧。”
雅間之內布置著一個奇特的符陣,陣中符文閃爍著微弱卻又神秘的光芒。這符陣有著強大的封印之力,能夠拘禁靈體和魂魄。此時,隨著一陣陰森的氣息彌漫開來,楊珊的鬼魂被從符陣之中放了出來。只見那惡鬼的怨氣如同濃黑的煙霧一般,以一種極為迅猛的態勢瞬間往外涌動。那煙霧濃郁得仿佛實質,帶著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似乎要將周圍的一切都吞噬殆盡。然而,那精心布置的符陣卻展現出了強大的威力,很快就將這股洶涌的怨氣牢牢困住,沒有一絲一毫能夠溢出陣外,就好像一道堅不可摧的堤壩擋住了洶涌的洪水。
云輕羽站在一旁,神色平靜而又嚴肅。他看著那被困住的楊珊的鬼魂,緩緩開口問道:“來者生前何人,為何不愿離去?”他的聲音沉穩有力,在這略顯陰森的雅間之中回蕩著。
那鬼魂的模樣漸漸清晰起來,是一個女子的形象,她面容蒼白,眼神中透著深深的哀怨。她聽到云輕羽的問題后,緩緩說道:“我姓楊,名珊,乃是秦淮人氏。這世間,我有一侄子孤苦無依,我放心不下他,心中有著無盡的牽掛,所以才不愿離去。”她的聲音帶著一種空靈的感覺,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云輕羽微微點頭,接著又問了一些她生前之事,想要更加深入地了解這個惡鬼的情況。然后,他目光變得犀利起來,問道:“那你為何殺人?”
在這個世界上,惡鬼皆因執念而生,雖然它們大多都十分兇殘,但其中絕大多數惡鬼殺人都是有著一定的目標和隱情的。有些是因為感情上遭受了巨大的創傷,從而心生怨恨,喜歡殺害那些負心之人;有些則是生前窮困潦倒,受盡了世間的苦難,所以喜歡殺害那些為富不仁之人等等。當然,也不乏一些純粹嗜殺的惡鬼,對于這類惡鬼就不必多問,直接抹殺便是。
楊珊的鬼魂聽到這個問題后,忽然變得暴躁起來。她的雙眼瞬間變得通紅,仿佛燃燒著兩團火焰,嘴里發出低沉的咆哮聲:“他們都該死,統統都該殺!”她一邊咆哮著,一邊奮力地朝著結界沖撞過去。那股力量十分強大,整個結界都在她的撞擊下微微顫抖起來,仿佛隨時都會被沖破。
眾人都沒料到她會忽然發狂,那突如其來的咆哮聲猶如驚雷一般在耳邊炸響,震得眾人耳膜生疼。大家連忙捂住耳朵,腳步慌亂地往后退去,眼神中充滿了驚恐。
云輕羽見狀,不敢有絲毫怠慢。他迅速地從懷中取出幾張符紙,口中念念有詞,然后往法陣上又添了幾道符。他的雙手快速地結出復雜的法印,口中念起安魂袂。隨著他的動作,一道柔和的光芒從他的手中散發出來,緩緩地融入到法陣之中。在這光芒的安撫下,楊珊慢慢停止了咆哮,眼神中的瘋狂也漸漸褪去,整個人安靜了下來。
就在這時,一直躲在旁邊的慕琴突然沖了出來。他毫不猶豫地擋在楊珊前面,然后“撲通”一聲跪下。他的眼睛里噙著淚水,一臉決然地說道:“你們放過我姨母,她都是為了保護我。你們要是有什么事,就沖我來,要償命盡管拿去好了,只求你們放過她!”他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卻又無比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