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死寂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蘇晚的心弦上撥動,發出令人窒息的顫音。遠處,霍霆深和阿倫消失的方向,依舊沒有任何聲響傳來,仿佛那片黑暗將兩人徹底吞噬了。
“他回來了……”
手機屏幕上的那行字,像冰錐一樣反復刺穿著蘇晚的神經。這個“他”,像一個巨大的、模糊的恐怖陰影,籠罩下來,讓她渾身發冷。是指霍霆深嗎?如果是,那這條信息是警告她霍霆深回來了(意味著可能有危險)?還是指……另一個更可怕的“他”?
另外兩名保鏢同樣焦躁不安,槍口不斷微調,警惕地掃視著每一個方向的黑暗。團隊內部的信任已然崩碎,此刻的并肩,更像是因為共同危險而被迫捆綁的脆弱同盟。
就在約定的一個小時即將耗盡,蘇晚幾乎要認定霍霆深和阿倫遭遇不測,準備聽從命令強行突圍時——
黑暗深處,終于傳來了極其輕微的、刻意放輕的腳步聲!
“戒備!”一名保鏢低吼,槍口瞬間指向聲源。
蘇晚的心猛地提起,屏住呼吸。
兩個模糊的身影逐漸從夜色中顯現輪廓,踉蹌而迅速地向殘骸靠近。是霍霆深和阿倫!
蘇晚幾乎要軟倒在地,巨大的 relief 席卷而來,但隨即她的心又沉了下去。
霍霆深幾乎是半靠在阿倫身上,臉色白得嚇人,呼吸急促而紊亂,顯然那三公里的來回奔波極大地加劇了他的傷勢。而阿倫的情況也好不到哪里去,額角有一道擦傷,滲著血絲,神情緊張中帶著一絲未褪的驚悸。
“先生!”留守的保鏢連忙上前接應。
霍霆深被攙扶著靠回艙壁,劇烈地咳嗽了幾聲,啞聲道:“沒事……東西拿到了。”
阿倫將一個沉甸甸的、迷彩色的軍用防水背包扔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背包上沒有任何標識,嶄新得與這片荒原格格不入。
“是什么?”蘇晚忍不住問,目光緊緊盯著那個背包。
霍霆深示意阿倫打開。阿倫深吸一口氣,熟練地檢查了背包外部,確認沒有詭雷裝置后,才小心翼翼地拉開拉鏈。
里面的東西讓所有在場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幾瓶高效能的生理鹽水和葡萄糖注射液,遠超他們之前擁有的純凈水。 ——高能量的軍用壓縮口糧和能量棒,足夠他們幾人支撐三四天。 ——全新的、未拆封的急救醫療包,里面甚至有強效抗生素和鎮痛劑! ——兩個備用的滿電戰術手電,以及一個便攜式凈水器。 ——最底下,竟然還有兩把保養得極好的手槍和幾個備用彈夾!
這簡直是一個為他們量身定做的求生寶庫!每一樣都是他們眼下最急需的物資!
“這……這就是‘禮物’?”一個保鏢難以置信地喃喃道。
“在哪里找到的?”蘇晚追問,這太不可思議了。
阿倫咽了口唾沫,心有余悸地回答:“就在坐標點,一塊大石頭下面壓著,很顯眼。周圍……周圍沒有任何腳印或痕跡,就像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一樣。”他頓了頓,聲音更低,“我們檢查了至少十分鐘,確認沒有埋伏才過去拿的。拿到后立刻返回,一路……一路太平靜了,反而讓人害怕。”
太平靜了。仿佛對方只是單純地送來補給,然后冷眼旁觀。
霍霆深忍著劇痛,拿起那盒強效抗生素,眼神晦暗不明。“對方對我們的情況了如指掌。缺什么,送什么。”他的聲音帶著一種被看穿、被操控的冰冷憤怒,“這是在炫耀,也是在施舍。”
但無論如何,這“禮物”暫時解了他們的燃眉之急。醫療兵立刻上前,用新的藥品為霍霆深重新處理傷口、注射抗生素。其他人則迅速而警惕地分發和補充物資。
有了凈水器和新的水源,至少飲水問題得到了極大緩解。食物的壓力也驟然減輕。
然而,獲得補給的喜悅很快被更深的疑慮所取代。對方如此大費周章,目的究竟是什么?僅僅是為了玩一場貓捉老鼠的游戲?
蘇晚走到霍霆深身邊,將手機再次遞給他,屏幕上是那條新信息。
霍霆深看著那句“小心,他回來了”,瞳孔再次劇烈收縮,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凈,甚至比剛才傷勢發作時更加難看。一種極其罕見的、近乎驚駭的表情在他臉上一閃而過,雖然瞬間就被他強行壓下,恢復了慣有的冰冷,但蘇晚捕捉到了。
他知道這個“他”是誰!蘇晚立刻肯定。
“這……這是什么意思?‘他’是誰?”蘇晚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霍霆深猛地閉上眼,再睜開時,眼底已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所有的情緒都被死死鎖住。他沒有回答蘇晚的問題,而是猛地看向阿倫和另外兩名保鏢,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剛才看到和得到的一切,包括這條信息,列入最高機密,任何人不得泄露半分,否則……”
他沒有說下去,但眼神里的殺意已經說明了一切。三人立刻凜然應命。
霍霆深的目光最后落回蘇晚臉上,復雜難辨,似乎想從她臉上找出些什么。良久,他才極其緩慢地開口,每個字都像是從冰窖里撈出來的一樣:“這件事,比你想象的更復雜,更危險。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你只需要記住,‘他’是敵人,最危險的那種。其他的,不要再問。”
他拒絕了告訴她真相。一種巨大的失落和被排除在外的恐慌攫住了蘇晚。他們剛剛才因為共歷生死而拉近的一點距離,似乎瞬間又被這巨大的秘密推得更遠。
但他言語間對那個“他”的深深忌憚,卻做不得假。那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警惕和……恐懼?究竟是什么樣的人,能讓霍霆深這樣的人感到恐懼?
就在這時,負責警戒的保鏢突然低呼一聲:“有光!遠處有車燈!”
所有人瞬間撲到殘骸邊緣,隱蔽望去。
只見極遠處的荒原邊際,一道刺目的車燈像利劍一樣劃破黑暗,正朝著他們這個方向快速移動!緊接著,第二道,第三道……至少有四五輛車,正在高速逼近!
不是接應組,接應組不會來這么多車,更不會從那個方向來!
是敵非友!
“準備戰斗!”霍霆深嘶聲下令,強行壓下身體的虛弱,抓起了地上“禮物”中的一把新槍,眼神恢復到絕對的冷靜和銳利,“利用殘骸做掩體!阿倫,搶占制高點!其他人,交叉火力掩護!”
剛剛獲得的喘息之機瞬間消失,更大的危機如同烏云壓頂般襲來!
蘇晚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緊緊握住了霍霆深塞給她防身的那把小巧手槍,手心全是冷汗。
車隊越來越近,引擎的轟鳴聲已經隱約可聞,車燈的光芒幾乎要照亮他們所在的殘骸。
而就在這時,霍霆深貼身口袋里的一個極少使用的、獨立加密的衛星通訊器,突然震動了一下。
他身體一僵,在這種極端緊張的時刻,還是飛快地拿出來瞥了一眼。
屏幕上只有一行字,來自一個他以為早已沉寂的號碼:
【獵犬已出籠,目標:你。禮物,喜歡嗎?——K】
K! 那個代號! 竟然是他!
霍霆深的眼底,終于控制不住地掠過一絲徹底的、冰寒的絕望。
而遠處,第一輛越野車已經一個急剎,停在了百米開外,刺目的車燈死死鎖定住了直升機殘骸。車門打開,數個穿著黑色作戰服、手持自動武器的身影跳下車,戰術動作嫻熟地散開,形成了攻擊隊形。
最后一道車門打開,一個穿著黑色風衣、身形高瘦的男人不緊不慢地走了下來。距離太遠,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他似乎點燃了一支煙,猩紅的光點在黑暗中明明滅滅。
他抬起手,對著殘骸的方向,輕輕揮了揮。
仿佛死神友好的問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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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