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風沉 第45章 宮闈秘藥

聽風吟躺在板鋪上，面色漸已從駭人的青紫轉為蒼白，呼吸雖仍微弱，不過總算脫離了斃命的危險。

然而，那毒鏢帶來的麻冷之意，仍盤踞在他左臂經絡深處，像冬眠的毒蛇，隨時都有可能蘇醒。

周婉兒指尖再次從他腕脈上移開，眉宇間鎖著深深的疲憊與更深的疑慮。

她已用盡平生所學——金針渡穴、藥膏外敷，甚至以口吮毒，勉強壓制住了毒性。

但這股毒刁鉆無比，陰寒中帶著一絲詭異的燥烈，絕非尋常毒物。

“小姐，”武斷壓低嗓音，眼中血絲未退，“接下來……會怎樣？”

“不好說，這種毒很刁鉆，有點……”婉兒聲音沙啞，目光落在聽風吟臂上那圈烏黑的傷口上。

“有點除之不盡的感覺，而且極其怪異，寒熱交織，似有一種…說不清的詭異在其中，不知道來源，斷難配出合適的解藥，哎！恐怕……”

“恐怕怎樣？”武斷面露驚懼之色。

婉兒頷首低眉，愁容滿面：“恐怕……我也無能為力。”

她起身，在盆中洗凈手，然后又挪至案邊。

案上攤著她方才寫下的病癥分析：麻痹、寒顫、經脈凝滯，偶發虛熱……

這些癥狀雖然互相矛盾，卻又被此奇毒給完美的糅合在一起。

“我只能分辨出其中幾種毒，”她指尖點著紙上的字跡，“然而有一種……能引動氣血逆沖的引子，卻是我從未見過的，似乎并非尋常毒藥。”

她抬眼，看向武斷，眼神黯淡。

武斷忽然起身，猛拍了一下大腿。

“小姐不提醒，我倒忘了，當年曾有人用宮里偷來的奇毒殺人，無藥可解，想必這是宮里的玩意？”

“你是說宮闈秘藥？”婉兒倒抽一口涼氣，不過眸子里似乎有了光。

“我只是猜測，”武斷半張著干裂的嘴唇，“不過可能性極大，總歸要到宮里查問后才曉得。”

婉兒霍然起身，臉上雖無血色，眼神卻灼灼逼人。

“武大哥說的有道理，我們得進宮去。”

……

紫宸殿偏殿，燈火通明，卻驅不散宮廷里自帶的壓抑感。

年輕的天子——天保皇帝見到婉兒，頗為關心聽風吟的狀況。

“聽愛卿現在如何？”

“情況不妙！”婉兒黯然。

婉兒便將聽風吟中毒后的狀況摘要敘述一番。

待聽完，皇帝的面色不禁陰沉下來，好似這布滿烏云的夜空。

“好，好得很！朕的大理寺錄事，竟差點被這等下三濫的手段害了性命！”他聲音不高，卻字字帶著冰碴，“查！朕要徹查！”

臨了他又問婉兒：“你打算怎么辦？”

“我把人給皇上帶來了，或許宮里有解藥。”婉兒頷首答道。

“人在哪？”皇帝從座上立起，“帶進來讓朕看看。”

婉兒朝殿外低喚一聲：“武大哥，把人抬進來。”

于是，武斷和幾個金吾衛將聽風吟連人帶鋪一并抬進偏殿。

皇帝緊走幾步，來到鋪板邊。

當他看到尚處昏迷之中的聽風吟時，眼底閃過一絲痛色，當即下旨：

“特許周醫正查閱內府所有藥典和秘錄。”

為防萬一，他派了兩名絕對心腹的御前侍衛陪同，并給了婉兒一面小巧的金牌，憑此可通行于宮中所有庫府。

這是皇帝對婉兒的絕對信任。

……

內府藥典庫，深邃博大，浩如煙海，彌漫著陳年墨香與防蟲藥草混合的氣味。

周婉兒埋頭于那些紙張泛黃、字跡古奧的醫藥典籍之中。

兩名侍衛則如鐵塔般守在門外。

時間一點點過去。

婉兒翻閱的速度極快，指尖劃過一行行關于各式奇毒的描述。

鴆羽、鶴頂紅、牽機、斷腸草……這些都與聽風吟所中之毒癥狀不符。

時間在一點一點在悄悄流過。

婉兒的目光最終落在一本頁面陳舊、甚至有些殘破的《禁中方藥雜錄》上。

顯然，這本藥典被翻閱的次數極少，上面甚至蒙上一次薄灰。

她小心翼翼地將藥典翻開。

其中有一頁記載了一種名為“赤金蠱”的奇毒。

中“赤金蠱”毒者：初時如寒冰貫體，肢端麻痹，繼而經脈滯澀，若不能及時解救，則三日內寒氣攻心，然則臨死前反會燥熱難當，狀如火烤，最終氣血逆沖而亡。

婉兒的心臟猛地一跳：“這不正是聽風吟的癥狀嗎？”

她再往下看，下面卻只有一行小字注釋：“此方陰毒，損天和，列入禁類，唯永巷司舊檔或存其詳。”

“永巷司？”婉兒沒聽過這個機構。

御前侍衛告訴她：“那是管轄宮里老舊和隱秘案卷的地方，也是許多宮廷陰私沉淀之所。”

……

永巷司案卷房位于深宮一個隱蔽之所。

管理此處的是一個面容枯槁、眼神閃爍的老太監。

聽聞周婉兒要調閱【永巷司舊檔】，尤其是與“赤金蠱”相關的記錄，老太監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面露難色。

“這個……并非老奴推諉，只是年代久遠，那些舊檔雜亂無章，恐怕…難以找尋。”

婉兒亮出皇帝金牌，語氣平靜卻不容置疑。

“圣上有旨，一應檔案，皆需配合查驗，公公只需帶我前往即可。”

老太監無奈，只得引她來到檔案房最深處。

那里堆滿了木箱和卷宗，其上全都布滿了灰塵，蛛絲網結，甚是雜亂。

光線昏暗，卷宗擺放又毫無規律，查找過程無比艱辛。

婉兒顧不上這些，她一卷卷地翻看，仔細辨認那些模糊的墨跡。

突然，她感覺身后有異樣。

緊接著，頭頂便傳來極其輕微的“咔噠”聲。

她猛地抬頭，見高處一個沉重的木箱正對著她掉落。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黑影疾掠而過！

只聽“嘭”的一聲悶響，那巨大的木箱被一腳踹得偏移了方向，重重砸在她身旁的空地上，激起漫天灰塵。

是武斷！他不放心，一直在暗中跟隨保護婉兒。

幾乎同時，門外傳來一聲悶哼。

一名侍衛沖進來，沉聲道：“周醫正，那老太監想從側門溜走，已被拿下！”

婉兒心跳未平，她看了一眼那口木箱，又看了看被侍衛扭送進來的老太監，心中雪亮——太后的勢力仍在暗中作祟，試圖阻撓她找到解藥。

然而此刻，她已顧不上那老太監，只因每耽誤一刻便相當于是對聽風吟的謀殺。

終于，在一箱標注著【永巷雜錄·廢方】的卷宗里，她找到了一本薄薄的冊子。

翻開一看，里面果然詳細記錄了“赤金蠱”的完整配方、煉制方法，以及解毒所需的罕見藥材：

百年寒潭里的“墨玉蓮”、千年火山旁的“赤陽草”，隨方附有最至關重要的藥引——一枚特殊手法煉制的“紫金丹”。

“隨方附有紫金丹？”婉兒又翻找了一下木箱，不禁皺眉，“這箱子里并無丹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