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一般潑灑著,把夜色照耀。
往學校而去的路上,乘涼散步的人絡繹不絕,安然這娃兒要大鍋幫她捉螢火蟲,嚷著晚上掛在床上,那就可亮啦。
可惜陳淵只抓到一只,小老幺和姚鈴捧在掌心玩耍片刻,就覺得沒有啥意思了。
瓜子大的蟲蟲丑丑噠。
還是讓它飛著發光才好看呢。
燈光球場上,這里的人更多,有腦子靈活的,把買來的兒童電動車擺在那里,兩毛錢可以騎三分鐘,惹得小老幺看個不停。
瞅著那些騎著車車在廣場上轉圈圈的孩子,羨慕得眼珠子都在放光。
她從來沒有逛過公園,也沒見過兒童玩具車。
就連姚鈴這娃娃,也看得目不轉睛。
不遠處,有人轉著呼啦圈,還有人在玩兒鐵環,也有人在練著氣功,還有老大爺把小型半導體收音機拿出來,于是一圈人圍在那里聽評書。
有少年聚在一起,打著紙板,還有的湊在商店外面,看著電視里播出的霍元甲。
也有的娃兒把落在地面上的蝙蝠撿了起來,嚇得一些小朋友們哇哇大哭起來。
可謂是熱鬧非凡。
陳淵瞅著老幺一步三回頭的可憐模樣,笑著道:“安然你想不想開那個兒童車車?”
小家伙就像雞啄米似的使勁兒的點頭:“大鍋大鍋~窩可想啦~”
陳淵就開口道:“那你和姚鈴姐姐一起,大鍋給錢?!?/p>
這娃兒高興得瘋了,使勁兒的蹦跶起來,小揪揪都一晃一晃的,牽著姚鈴小姐跑了過去,扯著稚嫩的小嗓子喊道:“老板兒~窩們也要玩兒~”
錦繡是有些羨慕的,但是她都是大孩子了,又不是小娃娃。
坐在小車車上,安然轉動方向盤,興高采烈的尖叫著:“大鍋~姐姐~你們快看呀~”
“叭叭~麻麻~看這里~窩費開車車裊~”
王瓊就切了一聲:“老大你就慣拾她嘛,二回子要上天看咋個辦。”
陳淵樂道:“上天多簡單,以后帶你們去坐飛機!”
錦繡就在一旁撇嘴:“說得簡單,你以為那么好坐?”
陳淵瞅著歡喜的小老幺,笑盈盈的說著:“人嘛,是需要夢想的,等你考上大學,就帶你感受感受。”
任阿姨就在一旁加油:“對頭嘛,只要努力,夢想總會實現的。”
兒童電動車到時自動停下,小老幺有些意猶未盡的起身,牽著姚鈴小姐姐開心的樂著:“大鍋大鍋~好好耍嘞~”
“窩以后還要耍~”
陳淵揉了揉她的小腦瓜:“沒問題,咱們先去辦正事?!?/p>
走過燈光球場,右拐有兩條路,左側那條泥巴碎石路邊就是棚戶區,直行就是單位分給職工的家屬樓。
有坐在門口乘涼的人,見到陳淵一行人,不時有人打著招呼,礦上的人幾乎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王瓊開著理發店,礦上很少沒有不認識她的。
所以,陳淵這大冤種為啥人盡皆知,便也明了。
來到自家門口,小娃娃明顯有些畏懼和緊張,推開門,里面黑黢黢的,附近的居民們都跑來湊著熱鬧,有人還在罵著姚跛子不日栽,喝了酒就發瘋,把娃兒打得不像樣。
反正對這個家伙,都是極為嫌惡。
打老婆孩子,還酗酒的玩意兒,能是什么好人?
踮著腳拉開進門處的拉繩,咔噠一聲,昏黃的燈泡把不大的客廳照亮,臭烘烘的味道極為難聞,有人大聲喊道:“姚安全,姚安全。”
里面沒有人回應,靜悄悄的。
“是不是又喝醉了?”
“龜兒子總有一天喝死,就是可憐娃兒了?!?/p>
“姓姚的,有人找!”
“哦豁,是不是死球了?”
一個拿著蒲扇,穿著汗衫,皮帶長褲的老人家走了進去,當他看著躺在床上的姚跛子時,皺了皺眉頭。
走近伸出手在對方鼻子跟前探了探,觀察一陣,有些眼神復雜。
憐惜的瞅著站在旁邊的小姚鈴,長長嘆息。
小家伙看著蘇爺爺,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爸爸,好像明白了什么,突然一種恐慌襲來,然后驚惶的推攘著自己的爸爸。
可是,平日里總會兇巴巴的這個人,卻完全沒有反應。
眼淚猛地落下,怎么都止不住。
這可憐的孩子一邊抹著淚水,一邊聲音小小的喊著:“爸爸~我回來了~”
小老幺捂著鼻子跑了進去,陳淵急忙跟上,見到臥室里的場景,不禁有些心情復雜,小老幺還急切的問道:“小鈴姐姐~你老漢兒爪子了?”
“他還沒睡醒呀?”
姚鈴嗚嗚的哭了起來:“妹妹,我爸爸死了~我沒得爸爸了~”
小老幺瞪大了眼睛,撲到陳淵的懷里,偷偷的看著仿若睡著了的那個清瘦的男子,陳淵聽到那娃娃的聲音,心中酸澀。
即便平日里對她再兇,打得再狠,有爸爸在,就有家。
媽媽跑了,卻沒有帶上她。
如今爸爸也沒了。
對她來說,世界從此支離破碎。
那種深沉的絕望和未來的迷茫,小家伙雖然還不明白,此刻卻已經體會到。
大人們也走了進來,任阿姨把那可憐的小人兒抱在了懷里,心疼的掉眼淚,覺得這娃娃真的太命苦了。
小娃兒哭得撕心裂肺,她知道死亡代表著什么。
瘦小的身體在任阿姨懷里劇烈顫抖著,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打濕了任阿姨的衣襟。
“爸爸...爸爸...”她抽噎著,小心又期待著對方的回應,但是,曾經那個熟悉的聲音,再也未曾響起。
安然在自己大哥的懷里,也癟著嘴跟著掉眼淚,她不明白死亡是什么,卻能感受到小鈴姐姐那種惶恐和無助。
王瓊也抹著眼淚,這娃娃真的太造孽了。
蘇大爺摸了摸淚眼朦朧的小姚鈴,沉聲道:“人死如燈滅,他也算是解脫了,這下,也不得亂發酒瘋,打你這娃娃咯?!?/p>
“大家一起出點力,把姚安全的后事處理了。”
“我那口棺材,拉出來給他用。”
“老趙,去喊下公安,開個死亡證明,找個地方讓這娃兒入土為安?!?/p>
“壽衣也準備一套,讓他體面的走?!?/p>
門口的大伙兒聽到這話,都答應一聲,匆匆忙碌起來。
不一會兒,一個中年漢子沉默的走了進來,眼眶泛紅,和諸位鄰居給姚安全換上壽衣,姚鈴有些茫然的看著這一切,完全不能理解大人們在干嘛。
但是她知道,自己再也沒有爸爸了。
當公安帶著醫生前來,得知事情前因后果,也是唏噓不已,醫生檢查后,告知姚安全是酒精中毒而亡,也并不存在什么他殺之類。
若非他把娃兒打得太慘,小家伙跑出門想要撿一些吃的,恰好遇到陳淵他們多管閑事,否則小娃兒回來后,還會傻乎乎的躺在一旁睡覺呢。
只會以為自己爸爸睡著了,喊不醒而已。
大家搭著手,把換上壽衣的姚安全抬進棺材,小娃兒在任靈秀的懷里,哭得打嗝,就像溺水的孩子,慌張而恐懼。
釘上棺材蓋子,大家抬著上了墳山。
快到凌晨時分,蘇大爺很是疲累的看著新出現的墳包,搖頭嘆道:“小鈴兒,給你老漢磕幾個頭,算是還了他的生養之恩?!?/p>
小小的人兒,跪在墳頭老老實實的磕頭,紙錢燃燒,把這孩子臉蛋映照得明滅不定。
處理完這些,眾人下山的路上,商討著小娃娃的未來。
陳淵那清朗的聲音壓下:“姚鈴先跟著我們家吧,等聯系上她媽媽,再做其他打算。”
任靈秀也說著:“讓小鈴跟我們住,反正我們家那兩個已經大了,就當給她們找了個妹妹。”
蘇大爺拍板:“也行,我們自己都住爛棚棚,最多看不過去的時候給娃兒弄點吃的,沒得人照顧不行?!?/p>
“小鈴兒以后要乖乖的,蘇爺爺還有叔叔伯伯們,有空也會來看你,知道不?”
小娃娃抽噎著點頭,已經快睜不開眼睛。
而安然這小家伙,早就在陳淵懷里睡得天昏地暗。
當陳淵一行回到家中時,已經凌晨三四點,陳昌駿叮囑老婆七點鐘就把他叫醒,倒頭就睡,而姚鈴這娃娃,被任靈秀放到了自家床上。
錦繡覺得這事兒太過于離奇,腦殼都嗡嗡的,很快就沉沉睡去。
陳淵卻是一點兒瞌睡都無,去外面的小攤上收拾起來,淘米煮飯,打開風門燒水,又去把泡菜撈出來調味,忙碌中天色漸漸的亮了起來。
想到酗酒而死的姚安全,不免唏噓。
本來想去教訓一番,那家伙竟然不給機會,讓他心中郁氣耿耿于懷。
膈應人!
煮了花生漿稀飯,將其舀起來放在水盆里降溫,當廣播響起,又去買了包子和花卷,這才數了數昨日的收入。
46.8塊錢!
現在他兜里足足有著一百零八塊錢。
系統面板上,顯示的任務進度讓他不自覺的咧嘴樂了起來。
(431/500),十五天要賣出500份的蛋炒飯,今天應該就能達成,畢竟只差69份!
心中有些激動,不知道系統會獎勵什么食譜。
眼看山邊已經變得極為亮堂,朝陽也漸漸的露出個腦袋,他回到屋里把大人小孩兒全都叫了起來,小老幺揉著眼睛,看著桌上擺好的稀飯和包子,瞌睡一下子就飛走,急忙伸出胳膊:“大鍋大鍋~幫我穿衣服~窩要次莽莽~”
小家伙洗漱之后,被支使著跑去拍著任阿姨家的大門,扯著小嗓子喊道:“李蜀黍~任嬢嬢~小鈴姐姐~起床次包子嘮~”
“不然窩就全次裊~”
喊著喊著就急呼呼的去拉著姐姐的手:“姐姐~窩要窩屎啦~”
錦繡咕嘟嘟漱了口,才慢條斯理的帶著小家伙往廁所走去,小家伙捂著小屁屁:“姐姐快點呀~完裊完裊~窩夾不住裊~”
不少起床鍛煉的鄰居,還有去食堂打飯的職工,被這娃兒逗得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