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風車村,日子又恢復了往日的喧囂與平靜。
那顆與“命運”息息相關的紫色果實是一個燙手山芋,在下定決心之前,我不愿多看一眼。
我把它拋到了腦后,又變回了那個只愛喝酒、開宴會、逗弄路飛的紅發香克斯。
或許,追尋本身就是一種執念。
當執念有了結果,無論好壞,人反而會松懈下來。
我需要時間,讓那顆果實帶來的沖擊沉淀下去。
瑪琪諾的酒館里,我和船員們正喝得東倒西歪。
“船長!再來一杯!”
“哈哈哈哈,耶穌布,你又輸了!”
我大笑著,將杯中的啤酒一飲而盡,享受著這片刻的安寧。
叮鈴——
門被粗暴地踹開,風鈴發出抗議般的亂響。
一個滿臉橫肉,腰間別著短刀的男人帶著幾個嘍啰走了進來,他那副囂張的嘴臉破壞了酒館里所有的好氣氛。
“我們是山賊,給老子把酒都拿出來!”男人一腳踩在吧臺上,目光掃過我們,“我們可不是你們這些在海上玩過家家的軟腳蝦海賊?!?/p>
酒館里的空氣瞬間安靜下來。
我抬手,制止了他們。
“哎呀,真不巧,”我舉起空酒瓶,對著那個自稱西格的山賊頭子晃了晃,臉上掛著歉意的笑,“看來酒都被我們喝光了。”
西格一把奪過酒瓶,狠狠砸在我的頭上。
啪!
酒瓶碎裂,啤酒和玻璃渣順著我的頭發流了下來。
“我的懸賞金可是八百萬貝利,”西格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像你這種貨色,我一個人就干掉了五十六個。”
他一邊說,一邊用刀鞘將桌上的盤子和酒杯掃到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響。
我沒有動,只是低著頭,看著地上的狼藉。
“船長……”拉基·路咬著肉腿,含糊不清地開口。
我依舊沒有反應。
西格見我毫無反應,自覺無趣,啐了一口,帶著手下揚長而去。
“哈哈哈哈哈哈!”
他前腳剛走,我后腳就爆發出驚天動地的笑聲,船員們也跟著哄堂大笑起來。
“船長你那樣子也太狼狽了!”
“八百萬貝利?闊哇以內!”
我抹了把臉上的酒水,笑得直不起腰。
跟這種小角色計較,實在有**份,不如當個笑話,逗大家開心。
“香克斯!你為什么不還手!”
一個憤怒的聲音打斷了我們的笑聲。
路飛不知何時站到了我面前,小臉氣得通紅,拳頭握得死死的。
“你還是不是海賊!被人欺負了都不還手!”
“只是一瓶酒而已,沒什么大不了的。”我揉了揉他的頭發。
“我才不要當那樣的海-唔噗!”
路飛氣鼓鼓地轉過身,抓起吧臺上一個打開的箱子里的東西,狠狠塞進嘴里,以示抗議。
那是一個小小的,上了鎖的寶箱。
我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船員們的笑聲也戛然而止。
我的視線,死死地定格在那個空空如也的箱子上。
那是……我隨手放在吧臺上的……裝著橡膠果實的箱子。
“路飛!你吃了什么!快吐出來!”我一把抓住他的腳踝,將他倒提起來。
“唔……好難吃……”路飛的臉漲成了豬肝色。
就在這時,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路飛的身體,像是面團一樣被拉長,他的臉頰“吧唧”一下砸在了地板上。
“啊——!”
酒館里響起一片驚呼。
我松開手,路飛的身體“嗖”地一下縮了回去,恢復了原樣。
他茫然地看著自己的手,然后用力一扯,臉頰被拉得老長。
“咦?我的身體?”
我的世界,一片寂靜。
我追尋了那么多年,從偉大航路到新世界,拜訪巨人族,探尋古老傳說,與世界政府的船只交火……
幾經波折流落到我手中的橡膠果實,我以為承載著“命運”的果實,就這么……被一個小鬼,當成飯后甜點給吃了。
該死的命運!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腦子嗡嗡作響。
之后幾天,我一直恍恍惚惚。
我看著那個因為變成了橡膠人而興奮得到處亂彈的小鬼,心中五味雜陳。
為什么是他?
一個傻乎乎的,只會把食物往嘴里塞的小鬼?
直到那天,我想著他的名字。
蒙奇·D·路飛。
D。
那是和羅杰船長一樣的,那個被天龍人視為“神之天敵”的D之一族。
而且,從凱爾哥的只言片語中我得知,當年在神之谷是這小子的父親救下了我,后來才意外被凱爾哥撿上船。
是了!
或許,這才是真正的命運!
……
“香克斯!我要出海!”
這天,路飛又一次跑到我面前,宣布他的宏偉計劃。
“香克斯!等我以后出海,我會找到一群比你們更強的伙伴!我會成為——海賊王!”他叉著腰,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我的心臟,猛地一顫。
這句話……
和當年那個站在奧羅杰克遜號上的男人,那個對著大海許下諾言的船長,說過的話……何其相似。
原來如此!
我終于明白了。
我的任務,從來都不是成為那個“命運之子”。
我是個引路人,一個信使。
我的任務就是將羅杰船長的意志,將這頂草帽,連同這顆代表著“自由”的果實,傳遞給下一個時代。
我看著路飛,他會成為下一個喬伊波伊嗎?
他會用最自由的姿態,將這顆果實開發到“尼卡”的形態,給這個世界帶來笑容嗎?
我不知道。
但我愿意去相信。
可隨之而來的,是一個更尖銳的問題。
我抬起自己的左臂。
在那身尋常的衣物之下,隱藏著一個連貝克曼都不知道的秘密——一個屬于費加蘭德家族,象征著神之騎士團的烙印。
一個天龍人,一個“神”的騎士,如何能成為解放世界的“喬伊波伊”的引路人?
我必須……與我的過去,劃清界限。
……
機會來得猝不及防。
那個被我教訓過一次的山賊西格竟然賊心不死,綁架了路飛,坐著小船逃到了海上。
當我趕到時,那艘小船已經被一頭巨大的海王類撞翻。
那頭盤踞在近海的“大泥鰍”,正張開血盆大口,準備將嚇傻了的路飛一口吞下。
來不及思考。
我沖了過去,將路飛推開。
近海之王的巨口,猛然合攏。
劇痛,從左臂傳來。
我用霸王色霸氣瞪退了那頭畜生,抱著懷里嚎啕大哭的路飛,心中卻是一片平靜。
我看著那頭近海之王,嘴角帶著淡淡的微笑,它帶著我的左臂,帶著那個諷刺的烙印,沉入了海底。
它只是一條魚,魚是不會說話的。
血,染紅了海水。
世界,前所未有的清晰。
我失去了一條手臂,但也斬斷了束縛我的鎖鏈。
從今天起,我不再是費加蘭德家的后裔,我只是紅發海賊團的船長,香克斯!
我把一切,都賭在了這個名為路飛的小鬼身上。
賭在了,那個全新的時代!
“要走了,路飛?!?/p>
碼頭上,我對著那個還在哭鼻子的小鬼說道。
我笑了笑,摘下頭上的草帽,戴在了他的頭上。
“這頂帽子,先寄放在你這里?!?/p>
“等你將來成為一名出色的海賊,再把它還給我?!?/p>
我轉身,不再回頭。
雷德·佛斯號緩緩駛離港口,風車村在視野中越來越小。
船員們看著我空蕩蕩的左袖,眼神復雜,卻沒有人多問一句。
我抬起僅剩的右手,撫摸著斷臂處傳來的陣痛。
我將我的一切,都賭在了新世界!
路飛,可別讓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