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的空氣死一般寂靜,只剩下駱駝不安的噴鼻聲。
海格和他手下那群兇神惡煞的強盜,橫七豎八地躺在滾燙的沙地上,口吐白沫,雙眼翻白,像是被集體抽走了靈魂。
杰克僵在駱駝上,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剛才還抖得像篩糠的身體,此刻因為極度的震驚而凝固了。
他眼睜睜地看著那群強盜氣勢洶洶地沖上來,然后,就在距離他們不到十米的地方,毫無征兆地、一個接一個地倒了下去。
整個過程,詭異得讓他頭皮發麻。
“布…布萊克小兄弟……剛才……”杰克的聲音干澀發顫,他扭動著僵硬的脖子,看向身旁那個依舊懶洋洋的年輕人。
凱爾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一臉無辜地攤開手。
“啊哈哈,不知道誒?!彼靡环N純真的語氣說道,“可能是天氣太熱,他們又跑得太急,中暑了吧。你看,午覺時間到了?!?/p>
午覺?中暑?
杰克看著地上那幾十號昏死過去的壯漢,再看看凱爾那張人畜無害的臉,只覺得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竄了上來。
他愈發覺得,這個自稱背包客的年輕人,深不可測。
接下來的路程,商隊的氣氛變得很奇怪。
所有人都離凱爾遠遠的,用一種敬畏又恐懼的眼神偷偷打量他。
只有杰克,在經歷了最初的震驚后,膽子又慢慢肥了起來。
有驚無險地抵達了阿拉巴斯坦的城鎮,在和凱爾告別時,杰克清了清嗓子,拍著胸脯,又恢復了那副沙漠硬漢的派頭。
“哎呀,布萊克老弟,說真的,你別看老哥我剛才沒出手。”他唾沫橫飛,比劃著,
“我那是準備主動示弱,迷惑敵人!誰知道他們這么不經曬,一個個都暈過去了。想當年,我在沙漠里獨行七七四十九天,眼睛都不眨一下!”
凱爾笑著點頭,沒有戳穿他。
“杰克老哥威武?!?/p>
“那是!”杰克得意地一揚下巴,隨即又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湊過來,
“老弟,你聽哥一句勸,這地方水太深,你把握不住。這阿拉巴斯坦最近不太平,你一個人要小心。沙鱷魚的地盤,吃人不吐骨頭。”
“多謝杰克老哥提醒?!?/p>
凱爾揮手與他告別,看著杰克帶著商隊消失在街道盡頭,臉上的笑容多了幾分真切。
倒是個有趣的人。
自己隱藏身份,甚至沒有帶上御前帶刀侍衛小鷹,跑到這片大地上“微服私訪”的意義,不就在于此嗎?
見證一個個鮮活的人,體驗他們的人生,順便……扮豬吃老虎……咳咳。
凱爾鉆進一條無人的小巷,身影在陰影中扭曲了幾下。
沒一會兒,一個穿著樸素的年輕背包客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渾身掛滿金銀首飾,穿著品味浮夸的絲綢襯衫,頭發梳得油光锃亮,臉上寫滿了“我很有錢,而且很蠢”的富二代。
他從巷子里大搖大擺地走出來,手里還拿著一把鑲滿寶石的手杖,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
阿拉巴斯坦,雨地。
作為國王軍也無法干涉的法外之地,這里的空氣中永遠彌漫著金錢的銅臭、酒精的辛辣和絕望的腥甜。
“雨宴”,這座沙漠中最大的賭場,就是這一切的中心。
賭場大廳內,人聲鼎沸,喧囂震天。
無數賭徒圍在賭桌前,表情或狂喜,或猙獰,或麻木。
骰子清脆的碰撞聲,紙牌發出的沙沙聲,以及人們壓抑不住的嘶吼與哀嚎,共同譜寫著一曲名為“**”的交響樂。
“出老千!你他媽敢在老子的地盤出老千!”
一聲暴喝打破了賭桌上的平衡。
一個輸紅了眼的壯漢猛地掀翻了桌子,籌碼和酒杯散落一地。
他拔出腰間的彎刀,指著荷官的鼻子,面目猙獰。
賭場的護衛立刻圍了上來,但壯漢顯然也是個亡命徒,揮舞著彎刀,竟一時無人敢上前。
大廳二樓的貴賓區,一道身影坐在寬大的座椅上。
他穿著一件厚重的黑色毛皮大衣,與沙漠的酷熱格格不入。
左手是閃亮的金鉤,嘴里叼著一根昂貴的雪茄,繚繞的煙霧遮住了他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蔑視眾生的眼睛。
沙鱷魚,克洛克達爾。
他甚至沒有回頭,只是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一股肉眼可見的沙暴憑空出現,瞬間席卷了那個正在咆哮的鬧事者。
沙子如同饑餓的蝗蟲,瘋狂地鉆進壯漢的口鼻、眼睛、耳朵,包裹住他的每一寸皮膚。
“啊……啊啊……”
壯漢發不出完整的慘叫,他的身體以驚人的速度干癟下去,皮膚失去水分和光澤,緊緊貼在骨骼上,最后變成一具扭曲的干尸,“砰”的一聲倒在地上。
剛才還喧鬧的大廳,瞬間鴉雀無聲。
所有的賭徒都停下了動作,驚恐地看著地上的那具干尸,冷汗從額頭滑落。
克洛克達爾冷哼一聲,對這種結果沒有絲毫興趣。
他站起身,轉身走進了身后的辦公室。
恐懼過后,賭場內的氣氛反而更加狂熱。
人們的眼神中,除了畏懼,更多了一種病態的興奮。
這就是“雨宴”,一個強者為尊,能將生死也當成賭注的瘋狂樂園。
很快,護衛清理了地上的“垃圾”,賭局重新開始,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
就在這時,賭場門口,
一名侍者正滿臉堆笑地迎接著一位新客人。
“先生您好,歡迎光臨‘雨宴’,請問您想玩點什么?”
易容后的凱爾摘下頭頂那頂鑲著巨大羽毛的禮帽,露出一張年輕又帶著幾分傻氣的臉。
他那一身金光閃閃的暴發戶行頭,讓見慣了有錢人的侍者,眼神也控制不住地微微發亮。
這身打扮,這副表情……
侍者心中一陣狂喜。
大肥羊,九九成,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