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晚懷揣著二十兩銀子和四百多文銅錢,只覺得走路都帶風。
先去肉鋪,豪氣地割了兩斤五花肉,又看到案板上剔剩下的大筒骨,想起兩個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便又花了五十文錢,買了兩根大筒骨,打算回去給他們熬湯喝。
接著又去了雜貨店,將鹽和兩種糖又各買了兩斤,還有幾樣做點西需要的配料。最后才去了糧行。這一次,她仍舊只買了十斤米和十斤面粉,又額外買了兩斤糯米粉。
明天送來的點心,需要糯米粉。
她打定了主意,以后每天都來買一點,螞蟻搬家似的,慢慢把家里的幾口糧缸填滿,這樣既不惹人注意,也能保證屯夠糧食。
買好東西,背簍里裝得滿滿當當。出城的時候,沒想到竟遇上了同村的劉大叔。劉大叔正趕著自家的牛車往村里走,老遠看見她,便揚聲叫住了她。
“夏三侄女兒,買這么多東西,走回去可得累得夠嗆,快,上車來,我捎你一程!”
夏晚又驚又喜,連忙道謝,將背簍放上車,自己也輕快地爬了上去。牛車雖然顛簸,但比起自己背著一筐東西,用兩條腿走回去,可要省力太多了。
劉大叔是下溪村出了名的老實人,編得一手好竹器,夏晚也是因為這個緣故,才放心搭劉大叔的車,一邊問:“劉大叔,你這是又往城里送竹器了吧?”
劉大叔趕著牛,盯著前頭的路,嗯了一聲:“送了一點筲笈、簸箕。”因為會編各種竹器,村里的后山竹子多,誰家要用,去砍便是,只花人力,沒有成本。劉大叔家因此在村里算是家境比較好的,有七八畝良田,還有十幾畝旱地。
他才結了一筆錢,心情好,難得主動問:“夏三侄女,你這是進城買東西?”
夏晚也沒瞞著:“賣了點東西,換了幾個銅錢,這不,割了點肉,給家里兩個孩子解饞。”她也是看見劉大叔車上籮筐里放著一條巴掌寬的肉,這才說買了肉。
劉大叔點頭:“你給人家當后娘,不容易。不過,真對孩子好,孩子也是知道的。時間久了,自然就跟你親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走了約摸兩里路,碰到徐八婆——這個真不是篾稱,徐八孃嫁的查家人,輩份高,劉大叔也得喊一句“徐八嬸”,到了夏晚這輩份,就得叫一聲“徐八婆”了。
徐八婆這個名頭,也是名副其實,是下溪村有名的長舌婦,愛搬弄是非。
劉大叔苦笑,說:“怎么就遇上她了。”
夏晚也想裝看不見,可徐八婆已經主動叫住了他們:“劉老大,哎呀,正好趕上趟,我這正發愁,一筐的面粉重死了,正好坐你的車。”
劉大叔只得不情不愿,將牛車停下。
徐八婆已經指揮起人來:“夏三侄女,快下來,幫我把背簍遞上去給你劉大叔。”
要按夏晚以前的性格,必定不理。但如今時代不同,除非她和顧遠發了大財,搬離下溪村,否則,大家鄉鄰鄉親的,還得面子上做足功夫。
夏晚跳下牛車,準備幫忙搭把手,哪知徐八婆已經準備爬車,意思是讓她自己將背簍遞上去。
夏晚心道,我可是吃軟不吃硬的,你給我來這一套,當即說:“八婆,你要不搭把手,等下我沒端穩,面粉灑了,可別怪我喲。”
徐八婆已經扒到車上,只得又下來,到底還是怕夏晚一個失手,瞪了夏晚一眼:“夏三侄女兒,你的力氣,可是出了名的,該不會是想整你八婆吧?”一邊伸手來幫著抬背簍。
夏晚:“怎么會呢。我之前落水,這兩天手腳都還有些發軟。八婆,你可真愛多心。”
兩人上了車,徐八婆看見籮筐里的肉,馬上說:“哎呀,劉老大,你這是又發財了,買這么大一塊肉,少說得三四斤吧?”
一邊伸手去拎起肉條,翻來覆去地檢查。
劉大叔是個老實人,說:“沒有,沒有。”
徐八婆卻是嘴上不饒人:“何必藏著掖著,你賺了多少錢,我又分不到一文。是吧,夏三侄女?”
夏晚扯出一個假笑:“八婆,你這話可不對。劉大叔賺多少錢,你分不著一文,又何必要問呢。誰家的錢不都好好收起來,會對外說呢。”
徐八婆眉一挑:“夏三侄女,你這是搭了劉老大的車,就幫他說話了?”
“八婆”,夏晚實在忍不住,笑了,“你也坐劉大叔的車呢。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劉大叔免費載你一程,你還是別東問西問了,省得下次碰見了,劉大叔也不給你車搭,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哎,你這丫頭——”
夏晚:“八婆,還是快將肉放回去吧,這馬上是上坡路,你不扶好,等下摔了,可不能怪劉大叔。”
徐八婆還想反駁,牛車開始爬坡,她差點摔了,只得趕緊將肉條放回去。
坐牛車沒法過獨木橋,繞了一段路,正是這段山路,爬山,下山,等平坦了,徐八婆眼光落在夏晚邊上的背簍,問:“你這滿滿當當的,買了些什么?”
一邊就伸手來揭背簍上的蓋布。
夏晚可不縱著她,一巴掌拍開徐八婆的手。
“啪”一聲,連前頭趕車的劉大叔,也嚇了一跳,忙回頭看。
徐八婆也被打懵了,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夏三侄女,你怎么能打長輩呢!”
“真是沒有家教!”
“是啊”,夏晚臉一沉,“我沒家教,你要不要去上溪村,把我娘罵一頓呢。”
徐八婆當場愣住。
夏晚當即明白,這人是個“你軟她就硬,你硬她就軟”的賤骨頭,既然今天要得罪人,索性徹底得罪好了,接著說:“八婆,我是晚輩沒錯。可我也沒聽說,哪個長輩會這么沒規沒矩,沒經別人同意,直接動手就去掀別人的東西。”
“這事要鬧開來,指不定大伙會說誰沒家教呢。”
徐八婆回過神來,手指著夏晚:“好啊,夏晚,原來上溪村說你的性子潑,我還不信,今兒我可算是見識了。”
“伸手就打長輩,還理直氣壯,鬧開就鬧開,我看大伙會說誰沒家教。”
夏晚冷笑一聲:“行啊。反正我夏晚在上溪村,是出了名的性子潑。大伙都知道。但八婆你可不一樣,以前大家只嫌你嘴碎,愛說閑話,這鬧開來,我是不在乎,就怕你以后,也要被人叫潑婦。”
徐八婆氣得手抖:“你——”
夏晚笑著說:“可別再指著我了。祝三嬸在她家的菜地里干活呢,我可要叫人了。”
說罷,揚聲喊:“祝三嬸,這么大熱的天,你怎么還在地里干活呀。”
徐八婆趕緊把手縮回去,生怕被祝三嬸看見了。
她和祝三嬸是死對頭,吵過幾次架,兩家可不對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