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書記,你沒事吧?”許琴琴不知道什么時候走了過來,臉上寫滿了擔憂。
民宿的退房風波暫時被她安撫下去了,但所有人都知道,這只是暫時的。
只要工地的噪音不停,問題就隨時會再次爆發。
“書記,要不……咱們還是跟許老板說一聲吧?”許琴琴猶豫著開口,“許老板神通廣大,她肯定有辦法。”
周圍聞訊趕來的幾個村民也紛紛附和。
“是啊,楚書記,這事兒咱們自己扛不住。”
“那個王八蛋太欺負人了!咱們不能就這么算了!”
“求許老板出面,肯定能把他治得服服帖帖的!”
自從浮云山和下河村開始發展,村里人的生活肉眼可見地變好了。
以前村里的長輩還會喊星歡丫頭,不知從什么時候起,稱呼就變了。
最開始是外來的工人、老板們叫“許老板”,叫著叫著,村里人也跟著順了口。
就連村里輩分最高的老爺子,都樂呵呵地喊“許老板”,老爺子還說,帶著全村人掙大錢,就是咱們全村人的老板!”
這話糙,理不糙。
在村民們樸素的觀念里,誰能帶他們過上好日子,誰就是天。
許星歡,就是下河村的天。
村民們的話語里充滿了對許星歡的信任,甚至是一種近乎盲目的崇拜。
在他們看來,沒有什么問題是許老板解決不了的。
聽著大家七嘴八舌的議論,楚宜心里更不是滋味。
她理解村民們的想法,但正因為如此,她才更不能事事都去依賴許星歡,就怕許星歡覺得下河村沒有自主,壞了難得的情分。
不管最后要不要許星歡出面,她都要自己努力一番。
她一個人,一個村委會,或許分量不夠。
楚宜不再猶豫,直接掏出手機。
當林書記帶著一眾干部,出現在“云水澗”度假村那泥濘不堪的工地門口時,王建發正叼著煙,翹著二郎腿,在臨時搭建的板房里跟一個包工頭吹牛。
“發哥,村里那個小娘們書記,哭喪著臉走了,估計是沒轍了。”包工頭諂媚地笑著。
“她能有什么轍?”王建發吐出一口煙圈,一臉不屑,“一個小小的村支書,真把自己當盤菜了。”
“我跟你說,這年頭,就得玩陽謀。我手續齊全,合法施工,誰來了也挑不出毛病。她要是敢動手,我立馬喊記者,讓她吃不了兜著走!”
“王總,外面……外面來了好多車,掛的都是政府牌照,下來一大幫干部,看那架勢,像是縣里的大領導!”
王建發愣了一下,隨即掐滅了煙,但臉上沒有絲毫的緊張。
工地上,林書記一行人正站在那兒,臉色鐵青地聽著震耳欲聾的機器轟鳴聲。
幾個環保局的干部拿出專業的分貝儀,看著上面瞬間爆表的數值,眉頭擰成了疙瘩。
“這噪音強度,已經嚴重超標了!屬于惡意制造噪音污染!”環保局的孫局長對林書記說道。
“王建發!”城管局的周局長說到,“我們接到群眾投訴舉報,你們這里惡意制造噪音,嚴重影響周邊居民的正常生活和商業經營!現在要求你們立刻停工,接受調查!”
“舉報?”王建發笑了,笑得十分得意,“周局長說話可得講證據。”
“我們所有的施工手續都是合法合規的,施工時間也嚴格遵守了國家的規定。”
環保局干部立即舉起分貝儀,“按照國家相關規定,白天施工分貝限值為70分貝,你這已經遠超于70分貝,立即停止施工。”
王建發轉頭跟身側的包工頭說了幾句,不多時身后的噪音便一點點降低。
王建發看著分貝儀上顯示的“68”,臉上的橫肉擠成一團,笑得像個彌勒佛。
“各位領導,您看,我們是守法公民,積極配合整改。現在噪音已經達標了,總不能還不讓我們施工吧?我這項目,可是跟市里簽了合同的,重點招商引資項目,耽誤了工期,這個責任……”
林書記的臉色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當然知道王建發有恃無恐的底氣來自哪里。
當初這個項目在縣里過會,他就覺得蹊蹺,下河村旁邊這塊地,不大不小,位置尷尬,怎么就突然冒出來個上億的投資?
他壓下了審批,想再調研一下,結果沒過兩天竟然通過了,說是市里開的綠燈。
“林書記。我一切按規矩辦事,您要是覺得我哪兒不合規,拿出文件來,我立刻停工。”
“要是拿不出來,只憑一句話就想讓我這上億的項目停擺,那恐怕不行。我王建發雖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對方就像一只躲在合法外殼里的蒼蠅,嗡嗡作響。
“好。”林書記忽然點了點頭,語氣平靜下來,“既然王總這么說,那我們就按規矩來。”
他轉頭對環保局的孫局長說,“老孫,你們環保局辛苦一下,派幾個人輪班,帶上最精密的儀器,從今天開始,二十四小時在這里駐點監測。”
“什么時候施工,什么時候監測,只要超標零點一分貝,立刻下停工整改通知單,并且頂格處罰。”
他又看向城管局的周局長,“老周,工地周邊環境,車輛進出帶起的揚塵,滴灑漏,都給我盯緊了。”
“還有,查一查他們的渣土清運手續是否齊全,清運車輛是否符合規定,路線是不是報備過的。一有問題,立刻扣車罰款。”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建設局,“施工安全是重中之重,派個安全生產監督小組過來,每天巡查,從工人的安全帽到腳手架的螺絲釘,一項一項地查。”
“任何不符合安全生產規范的地方,都必須停工整改,直到驗收合格為止。”
林書記一口氣下達了三道命令,每一道都精準地打在了工地的七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