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多,正是村里人農閑的時候。
許翠花領著另外兩個婦女,大搖大擺地走進了辦公室。許翠花是下河村的外嫁女,嫁到了河崖村,身邊這兩人,正是她娘家嫂子,兩人的兒媳、兒子也都沒有應聘上,三個人臉上都帶著一股“找茬”的橫氣。
劉燕正在核對一批發往外地的貨品清單,她抬起頭,平靜地看著三人:“張嬸,有事嗎?”
“當然有事!我們是來消費的!”許翠花夸張地一拍巴掌,“聽說你們這兒的菜是神仙吃的,我們這些凡夫俗子也想開開眼界。來,給我們介紹介紹。”
劉燕的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知道這幾個人是來者不善,但職責所在,解釋道:“辦公室沒有樣品。如果您想購買,可以進微信群下單。”
“嘿!你這是什么態度?”許翠花把眼一瞪,聲音陡然拔高了八度,“我們是顧客!是上帝!你連東西都不給我們看,就想讓我們掏錢?你當我們是傻子嗎?還是你這東西根本就見不得人啊?”
“就是!神神秘秘的,誰知道你們賣的是啥玩意兒!”
“一個月掙八千塊,就是這么服務鄉親們的?我看你這大學是白讀了,連做人的基本道理都不懂!”
三人的聲音越來越大,一句比一句難聽。外面的院子里,已經有幾個路過的村民停下腳步,好奇地朝這邊張望。
她不能發火,不能爭吵。許星歡和楚宜都不在,她是這里唯一的工作人員。她代表的不是自己,是“浮云仙品”,任何不理智的行為,都會給公司帶來麻煩,也正中這些人的下懷。
她深吸一口氣,再開口時,聲音比之前更冷,也更穩:“第一,我剛才的態度,是公司的標準流程,對所有客戶都一樣。第二,我們的產品信息在網上都有公示,公開透明,不存在見不得人。第三,我的工資是公司根據我的工作能力和崗位價值定的。”
她頓了頓,目光直視著許翠花,一字一句地補充道:“最后,這里是辦公場所,如果你們是真心想咨詢業務,我歡迎,如果你們是來無理取鬧的,請你們離開,不要妨礙我工作。”
許翠花被頂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她沒想到這個平時看起來蔫不出聲的丫頭,嘴皮子居然這么利索,惱羞成怒之下,她徹底撕破了臉皮。
“嘿!你個小蹄子還橫起來了!”她一個箭步沖上來,指著劉燕的鼻子罵道,“掙了兩個臭錢,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你算個什么東西,敢趕我們走?你個早晚嫁出去的賠錢貨,有什么資格拿這么高的工資,簡直是在薅我們下河村的羊毛!”
她說著,伸手就要去推劉燕。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門口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什么檔次的人敢打我的員工。”
眾人聞聲回頭,只見許星歡和楚宜正站在門口。許星歡的臉上沒什么表情,但那雙眼睛里,卻像是結了冰,看得人心里直發寒。
許星歡的出現,像一陣強勁的冷風,瞬間吹散了辦公室里喧囂的濁氣。許翠花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臉上的蠻橫還沒來得及收斂,就撞上了許星歡那雙冰冷的眸子,氣焰頓時矮了半截。
“許……許老板……”許翠花吶吶地開口,試圖擠出一個笑容,但嘴角卻不聽使喚地抽搐著。
楚宜跟在許星歡身后,看到這亂糟糟的場面,臉都氣白了,快步走到劉燕身邊,低聲問:“沒事吧?”
劉燕搖了搖頭,緊握的拳頭悄然松開,手心里全是冷汗。
“我剛才在外面,好像聽見張嬸說,薅下河村的羊毛?”許星歡的語氣很平淡,聽不出喜怒,但每個字都像小錘子,輕輕敲在人的心上。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許翠花眼神躲閃,氣勢已經完全被壓制。
“不,我覺得你就是那個意思。”許星歡打斷了她的話,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既然話說到這份上了,那我們今天就把賬算算清楚。”
她拉過一張椅子,坐了下來,姿態閑適,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氣場。院子外,看熱鬧的村民越聚越多,幾乎把門口堵住了。
“關于工作。”許星歡目光掃過許翠花,“我們招聘,白紙黑字寫著要求,公開面試。劉燕符合所有條件,業務能力強,所以她被錄用了。你們的兒子、兒媳,為什么沒被錄用,你們自己心里也清楚。一個連電腦都不會用,一個滿腦子追星,還有滿嘴空話。我開公司,不是開善堂,我需要的是能為公司創造價值的員工,不是需要我供起來的親戚。我付她八千塊的工資,是因為她值這個價。這筆錢,是我許星歡自己賺來的,跟你們有什么關系。”
這番話毫不留情,像一記響亮的耳光,扇在許翠花等人的臉上。許翠花的臉漲成了豬肝色,想反駁,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兒子面試時的蠢樣,早就被當成笑話在村里傳遍了。
“那從今天起,浮云山生態園絕對不會雇傭你家的人,我贊助村福利也不會發放。”
看著她們驚慌失措的樣子,許星歡眼中的寒意更甚。她知道,對付這種人,一味退讓和講道理是沒用的,必須一次性把她們打痛、打怕。
村里人見許星歡生氣,又不讓干活又斷福利,簡直把握住了命門,生怕她遷怒下河村。
風向,在短短幾分鐘內,徹底逆轉。
剛才還站在一旁看熱鬧,甚至心里有些幸災樂禍的村民們,此刻紛紛調轉槍口,對準了許翠花。
“許翠花你個長舌婦,自己兒子不爭氣,就看不得別人好!要是耽誤了大家伙兒賺錢,你看我們饒不饒你!
“許德生家媳婦、閨女都是討債鬼,星歡丫頭生態園縣里領導都說好,得罪了星歡丫頭,這輩子旺不起來。”
許翠花站在人群的指責中,只覺得天旋地轉,里子面子丟了個精光。她怎么也沒想到,自己煽動的一場風波,最后會以這種方式,把自己燒成了灰。
一場鬧劇,就此收場。
看著維護自己的老板,劉燕她那張清冷的臉上,慣有的“喪”氣似乎被沖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
窗外,夕陽西下,金色的余暉灑在浮云山上,為連綿的山巒鍍上了一層溫暖的光暈。
劉燕看著那片山,第一次覺得,自己的人生,或許也能像這座山一樣,撥開云霧,迎來屬于自己的萬丈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