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秀蘭回到家,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輕快了好幾斤。
她今年五十有六,年輕時在廠里落下的病根,讓她的腰椎和頸椎一到陰雨天就又酸又脹,像是灌了鉛。
可從浮云山度過的這三天,她感覺自己像是年輕了一二十歲,不僅老毛病沒再犯,連帶著睡眠都好了許多,每天早上起來都是神清氣爽。
“媽,回來啦?玩得開心嗎?”開門的是她女兒周盈月。
看著女兒臉上關切的笑容,周秀蘭坐車回來的那點疲憊也煙消云散了。
她爹早年丟下母女倆跑了,日子最難的時候,周秀蘭抱著幾歲的女兒,站在橋上差點就一了百了。
最后還是咬著牙,把閨女拉扯大,還供她讀完了大學。
周秀蘭臉上是藏不住的喜色,“開心,太開心了!盈月啊,媽跟你說,那地方真是神了!我現在感覺身上這骨頭都不是我自己的了,輕快!”
周盈月笑著接過母親手里的伴手禮竹籃,扶著她坐下,“出去散散心,心情好了,身體自然就舒坦了,改天我再給你報個出國游。”
“不是那么回事!”周秀蘭急著分享自己的感受,“你是不知道,那山里的空氣吸一口都甜絲絲的,我這老胳膊老腿,在那邊爬山都不帶喘的!”
周盈月被她逗笑了,“行,您喜歡咱再去。到時候給你包個房間,咱長住!”
母女倆的日子,其實在十年前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那時候,周盈月勤工儉學,沒有課的時候一天能打三份工,大三寒假時候在一個彩票站打工,有個大哥喝了點酒,進來就要隨機一注號碼,還要打二十倍。
票打到一半,那大哥突然接了個電話,臉色大變,罵罵咧咧地就沖了出去,連錢都忘了付。
老板不肯吃虧,非讓周盈月自己把這四十塊錢給墊上。
當時四十塊錢是周盈月好幾天的飯錢,可沒辦法,只能自認倒霉。
誰能想到,就是這張她自己掏錢買下的彩票,開出了單注611萬的巨獎,扣除20%的稅,還到手九千多萬。
十年的打拼,周盈月自己開了連鎖高端美容院,在滬市站穩了腳跟,是個不折不扣的女強人。
周秀蘭獻寶似的,將那個被她一路小心翼翼護著的竹籃放到餐桌上,“你看看,這是山上送的伴手禮,那里的蔬菜水果,味道可是一絕!我跟你說,那番茄,咬一口,就跟咱們小時候在自家地里摘的一樣,不,比那個味兒還足!”
周盈月湊過去看了一眼,籃子里的蔬菜確實品相不凡透著一股鮮活水靈的生命力。
“我先去洗個澡,等會兒我親自下廚。”
母親進了浴室,周盈月拿起根黃瓜,湊近了,能聞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仿佛還帶著山間清晨的露水氣息。
她鬼使神差地走到廚房,用水沖了沖,然后拿起水果刀,切下了薄薄的兩片。
黃瓜片切開的瞬間,一股更加濃郁的清香爆開,汁水豐沛得仿佛要溢出來。
周盈月躺在沙發上,熟練地將黃瓜貼在自己眼睛上,冰涼、濕潤的觸感傳來,她舒服地嘆了口氣。
作為美容院老板,她自己的臉就是活招牌,平時保養流程繁瑣細致,用的都是院里最頂級的進口產品。
今天這也就是心血來潮,圖個新鮮。
她閉著眼,腦子里還在思考著下一個季度的營銷方案,不知不覺,竟有些昏昏欲睡。
浴室的門“咔噠”一聲。
周盈月猛地驚醒,下意識地坐了起來,臉上已經變得有些溫熱的黃瓜片滑落下來,掉在了她名貴的真絲襯衫上。
她也沒在意,正準備起身,眼角的余光卻瞥到了客廳那面巨大的落地鏡。
周盈月的眼睛倏然瞪大,她幾乎是踉蹌著沖到了鏡子前,難以置信地湊近了,仔細端詳著自己的臉。
鏡中的她,眼周的膚色也比別處亮了一個色號,仿佛剛剛做完成套最頂級的眼部護理,不,比那效果還要夸張!
這怎么可能?!
就憑兩片黃瓜?貼了十幾分鐘?
就在她震驚到無以復加的時候,身后傳來一個飽含悲憤的控訴聲。
“周盈月!我的黃瓜!”
“我就去洗個澡的功夫,你就給我下此毒手!這可是浮云山的黃瓜啊!我本來準備讓你嘗嘗味道的,你竟然……你竟然拿它來敷臉?!”
周秀蘭感覺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那可是她千辛萬苦從神仙地方帶回來的寶貝,結果現在,這神仙瓜果竟然落得個和菜市場兩塊錢一斤的黃瓜一個待遇——被貼在了臉上!
這簡直是暴殄天物!
她拉著母親的手,眼神里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光芒,“我要去進貨!不,我要把他們整座山的黃瓜都包下來!”
“我的天,這簡單的搗成泥敷臉……一次就得賣9998,不!29998,還要最高頂級的viC才能預約!”
周盈月已經陷入了商業藍圖的狂想之中,她仿佛已經看到,無數名媛貴婦揮舞著鈔票,只為求得她手中一片小小的黃瓜。
周盈月一頭扎進了書房,電腦屏幕的光照亮了她亢奮的臉。
“浮云山……”她在搜索框里敲下這三個字。
一張張堪比國家地理雜志封面的風景照,每一幀都透著一股不食人間煙火的仙氣。
云霧繚繞的山巒,清澈見底的溪流,還有游客們臉上那種發自內心的、被治愈的滿足感。
周盈月迅速滑動鼠標,她的商業嗅覺告訴她,這件事已經有了發酵成現象級爆款的趨勢。
周秀蘭端著一杯熱牛奶走進書房,看到女兒凝重的臉色,有些擔心,“怎么了盈月?遇上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