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亦可有些擔心,畢竟那兩人就不像講理的人。
她想跟過去。
一方面是擔心,一方面也是覺得,依他們倆現在的關系,她大可以對他多一些了解。
徐菓見程亦可過來,神色淡漠地瞥了一眼,然后領著倆人向大樓一旁走去。
那態度,擺明了不想讓她聽見他們的交談。
程亦可也識趣,停了腳步,然后站在門口遠遠地看著他們。
不一會兒,他們好像起了爭執。
女人上手拉了徐菓的衣衫,然后又被他甩開,那個男人也上手去拉他衣領。
程亦可心中一慌,立馬走進大廳叫保安。
等她再跑出來的時候,徐菓已經滿身的紅漆,甚至臉上頭發上,也有。
格外狼狽。
應該是那女人潑的,因為她手上還拿著一個裝紅漆的小瓶子。
程亦可和保安急忙跑過去,那女人還在叫喊撒潑。
“你們快來看看,這就是大公司的領導,沒良心的白眼狼!”
“欠債不還,狼心狗肺!”
“就會欺壓我們老實人!”
“。。。。。。”
女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鬼哭狼嚎,言語刻薄。
周圍還有一些上班路過的人,大家都認識徐菓,停步看熱鬧的人也越來越多。
保安到了也有些發懵,不敢上手。
程亦可跑上前直接掏出濕紙巾,想幫徐菓擦擦。
可是徐菓只是很淡漠地退了兩步,好像非常抗拒程亦可的靠近。
明明昨晚,他們之間的交談還,情意綿綿的。
程亦可有些不敢相信,他現在如此冷漠對她,像陌生人一樣。
半響,徐菓冷冷吐出兩個字:“報警!”
保安這才上手去拉地上撒潑的女人。
女人坐著不肯起身,嘴里大叫著:“徐菓,你心被狗吃了嗎?你怎么敢這么對你的姑姑?”
“你忘恩負義!”
還真是,姑姑?
保安聽見女人這么說,又看了一下徐菓。
“報警!”徐菓再次冷冷開口。
保安這才完全沒有顧慮,拉拽她也更用力了。她兒子明顯慌了,推搡了一會兒保安才把兩母子制服。
保安把他們拖走后。
程亦可看了看手上的濕紙巾,她剛想靠近。
徐菓直接轉身走了。
只留下一個冰冷的背影。
程亦可頓住。半響后她才反應過來,徐菓已經走遠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剛才那么冰冷淡漠的人,是他。
清潔阿姨拿著清潔工具過來清掃地上的油漆,似乎證實了剛才那一幕確實是現實,確實是他。
程亦可上樓錄入指紋打卡的時候,已經九點多。
這是她這大半年來,第一次遲到。
她心不在焉的打開系統,沒有了以前的好心情,看那些BUG列表也莫名的煩躁。
她隨意點了幾個進去,又退出來。
程亦可腦袋里全是徐菓冷漠的神情,她掏出手機猶豫半天,也不敢發消息。
快到中午的時候,她特地去研B問了一下,研B的人說他沒再回來。
中午,食堂。
程亦可照例先去占座等大楊他們。
早上發生的那一事件似乎已經傳遍了公司,她已經聽見好幾個人在議論了。
大楊他們打了飯過來,因為何東帆今天也是和他們一起吃飯,周圍人也就沒了先前那些議論聲。
畢竟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何東帆和徐菓關系匪淺。
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事,大家都埋頭吃飯,就連平時話最多的于簡,也沒說話。
程亦可吃了兩口,便沒了胃口。
她抬起眼,去看何東帆。
何東帆一手玩手機,一手大口扒飯,似乎并不在意周圍人時不時投來的目光。
可是,她好擔心,好想問。
“亦可!”何東帆放下手機,看過來,調侃道,“你這么看我,我都吃不下了!”
接著,研C的人都把目光投向程亦可。
程亦可有些尷尬,然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沒說話。
“是想問徐工的事?”
程亦可立刻點頭。
“哎——”何東帆放下筷子嘆了口氣,“你們別聽那些風言風語,你們徐工的為人,可不容質疑!”
“那是當然!”
“我們懂得!”
大家紛紛附和!
“那你們今天怎么吃飯話都不講?”何東帆翻了個白眼。
何東帆這樣一說,大家才發現,自己的表現確實有些欲蓋彌彰。
何東帆似乎也不打算再吃了,他嘆了口氣,說:“那兩母子確實是老徐的親戚,老徐也確實是欠他們錢!”
大家紛紛放下筷子,聽何東帆說。
“他媽死得早,他爸在他初中就得了白血病。”何東帆有些臉色不好,“為了活著,是借了好些錢,不過三年前就還清了,那兩母子就是吸血鬼,一差錢就找他要利息。”
程亦可從來沒問過徐菓的家庭情況。
他們認識了快八年。
她一直覺得他應該是家庭條件很好的那種,從來沒聽他抱怨過,或是提起過這些事。
程亦可又想起他們去臨閬市出差,他喝醉了。
他當時說,哥哥還得還債呢。
原來,這不是醉話。
她還記得,當時徐菓眼底的哀傷和自嘲。
“去年,老徐又給了五十萬,還在派出所簽了協議,兩清了!”何東帆突然氣憤地拍了一下桌子,“靠!這才不到一年,又來了!”
程亦可被何東帆拍桌子的那聲驚了一下。
“那這樣說,徐工,好可憐啊!”大楊砸砸嘴巴,有些感概。
“那徐工爸爸現在?”
何東帆:“我們剛畢業那年就去世了!他當時在國外,連最后一面也沒見到!”
“太慘了!”
“你們徐工,那真是一步一個腳印自己走出來的。”何東帆笑了一下,“我這輩子,要真說服誰,就他一個,徐菓!”
程亦可忍住眼眶的淚水。
原來,她從不曾了解他。
這些年,她所有苦水,都倒向他,把他當作傾訴的垃圾桶,他也照單全收。
后來,她甚至把這當成理所當然,卻從未去想過,他的人生,會不會也有不如意,會不會也很難。
是他堅強,還是隱藏的太好?
不過,她確實從未去詢問過,連了解他的念頭都不曾有過。
程亦可又想起他早晨的冷漠,應該是傷疤被揭開,難受的緊,才那樣吧。
她當時應該跟上去的,應該在他身邊的。
“你們一個二個的不要哭喪著臉!”何東帆釋然大笑,“你們徐工的堅強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那都小事一樁,下午肯定就神采奕奕來公司了。”
小事一樁?
程亦可眨巴眼睛,豆大顆眼淚掉進飯盤。
這都是小事的話,那他還承受過多少的苦呢?
她不敢再想,努力壓抑情緒,不讓大家看出來。
下午,徐菓還是沒來。
程亦可在下班之前又去了一趟研B,確定他沒來。
何東帆不是說下午就會神采奕奕的出現嗎?
可是再堅強的人,也是會累的不是嗎?
程亦可拿出手機,QQ聊天記錄還停在昨晚,往上沒翻幾條,還能看見那條讓她心動的“想你了”。
下了班,程亦可也不打算加班了,她要去找他。
程亦可攔了一輛出租車:“師傅,譽峰國際!”
程亦可到譽峰國際的時候已經六點半了,路上太堵了,早知道就坐地鐵了。
她背著包走到譽峰國際大門廳。
“你好,我想去九棟二十樓A戶!”程亦可舔了舔唇,“可以幫我開下門嗎?”
保安上下打量一番,禮貌開口:“不好意思,我們得問一下業主!”
程亦可點頭,侯在一旁。
保安隨即按了一連串數字,然后他面前的儀器傳來呼叫聲。
很快被接通。
“你好,徐先生,這邊有一位小姐想拜訪您!”保安語氣柔和,轉向程亦可,“請問您是?”
程亦可小聲道:“同、同事!”
保安繼續說:“您同事想拜訪你!”
“不用了!”話筒里傳來徐菓冰冷的聲音。
拒絕了?
程亦可也顧不得那么多了,她湊近儀器,倉惶出聲:“哥哥——”
靜謐兩秒,她聽到話筒里再次傳來徐菓的聲音:“讓她進來,謝謝!”
保安隨即回應:“好的,徐先生,需要我們帶她進來嗎?”
“不用,我到樓下接她!”
“好的!”
保安隨即按了一個鍵,大門這才打開。
程亦可也來過兩次他家,不過第一次自己獨自上門來,沒想到這么麻煩。
她向徐菓那棟樓走去。
遠遠的,就看見他站在單元樓外。
徐菓穿著杏色毛衣,黑褐色休閑褲,他看見程亦可,然后直直向她走過去。
程亦可還沒說話,徐菓自然地把她肩上的包卸了過來,然后提在手上。
“怎么現在過來了?”徐菓表情很淡然,看不出任何低落的情緒,“吃晚飯了嗎?”
程亦可搖搖頭。
“走吧,我做給你吃!”
程亦可明明是來安慰他的,可是他卻絲毫沒有需要安慰的樣子。
她路上想了好些話,現在都說不出口。
她只好愣愣地跟著他上樓。
徐菓給程亦可倒了一杯果汁,便進了廚房。
程亦可也跟了過去,不過她不敢說話,只好站在門口看他。
徐菓很熟練的在削土豆皮。
如果是以前,程亦可肯定會夸他厲害能干,可是現在,卻覺得,他做的一手好飯,應該也是從小練出來的,畢竟沒人給他做飯。
程亦可一直覺得自己生活在水生火熱中,可是,她連做飯都不會。
根本不能和他比。。。。。。
想著,程亦可又鼻子一酸,覺得他的背影特別落寞。
到底是怎樣的心境,才能強大到撐過那些歲月,走到現在這一步。
程亦可不敢再想。
她現在好想抱抱他。
她這樣想,也這樣去做了。
程亦可緩步上前,她的頭只到他肩胛骨的地方。
她緩緩伸出手,從背后環上他的腰,然后貼上去。
徐菓削土豆的手一頓。
他微微側頭:“怎么了?”
“哥哥——”程亦可帶著顫抖的鼻音,“你被取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