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和許碧凡姐夫家是世交,從前也是從政的,后來才改為從商。
謝青黎和沈括算得上是青梅竹馬。
許碧凡不懂兒子的腦回路,出國又不是去外太空,用得著跟生離死別一樣么?還找替身。
真是跟他爸一個德行。
聽說謝青黎回國,許碧凡立即邀請她來家里做客。
老爺子沒能參加孫女的接風宴,生生把自己氣出了病來,現在還在醫院待著。沈正元是沒那做孝子的圣母心,老太太一見步薇就怵,再不敢端長輩架子,干脆去醫院陪床。沈正清和何淼幾乎天天往醫院跑,三個小孩則待在家里。
看樣子沈正清是打算回國久居了,據說最近在給幾個孩子聯系學校。
沈正元倒是沒有遷怒什么也不知道的稚子,許碧凡也吩咐了傭人好好照顧他們。
這個家又恢復了表面的和睦。
步薇最近在學外語——她前天出門,碰到個外國鬼,因為交流困難,暫時沒法超度。在網上買了個翻譯機,才完成超度大業。
后來想想,覺得還是該學點小眾語言。
別的不說,如今家里可住著好幾個混血,那兩個四歲的小奶包不太會說漢語,張嘴就是英文。
步薇自問好歹是一代宗師,總不能因為語言不通為難幾個小崽崽。
透過床頭監控器看見有客人拜訪,來了點興趣,便暫時放下電腦,施施然下了樓。
顏控沈菲正滿眼星星的望著謝青黎夸夸。
步薇學了幾天英語,終于明白她那晚說的是——姐姐你真漂亮。
同樣的話,她又用在了謝青黎身上。
謝青黎的回饋實在得多,她彎腰抱了抱沈菲,同樣用英文夸她可愛,小姑娘特別開心,拉著自己的雙胞胎哥哥沈愿去玩兒了。
許碧凡看見步薇,介紹道:“青黎,這是我女兒步薇,才回來不久,你應該也聽說了吧?”
謝青黎點頭,主動伸出手,“你好,我叫謝青黎。”
步薇伸出手回握。
“你好。”
謝青黎長得很漂亮,柳葉眉丹鳳眼,美得十分突出。程小悠跟她有六分相似,氣質卻天差地別。
幾人坐了下來。
“昨天去魏叔叔家里拜訪過,聽他說起小薇,才知道這段時間發生了這么多事。”她拿出一個禮盒,對步薇道:“我比你長幾歲,就托個大叫你一聲小薇。初次見面,一點心意,希望你不要嫌棄。”
“謝謝。”
步薇從荷包里掏出一張符,“回禮。”
謝青黎一愣,想起那天在魏家聽到的只言片語,笑容頓時更真切了幾分,同樣道了謝。
許碧凡熱絡的和謝青黎聊家常,問她這幾年在國外的生活,這時傭人來報,大少爺回來了。
沈括最近都在陪程小悠,沈正元見他似乎真的收了心,也松了口,讓他繼續回公司上班。沈括喜從天降,當然要好好抓住這個機會,都沒心思關注其他事。今天接到母上大人的電話,才知道初戀回國了,忙馬不停蹄的跑回家。
他一進來,目光就黏在了謝青黎身上。
謝青黎卻比他從容得多,“阿括,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沈括張了張嘴,千言萬語到了嘴邊,也只化作一句,“好久不見。”
步薇饒有興趣的瞧著,覺得挺有意思的。
許碧凡也是腦子有疾,程小悠肚子里還懷著她的孫子呢,都都見過長輩了,她卻還想撮合沈括和謝青黎,甚至還把步薇一起支走了。
“已經五月了,入了夏你再穿漢服也不太合適,我朋友開了個服裝店,我帶你去逛逛。”
步薇沒反對。
許碧凡大概是心情好,難得對她好臉色,很有耐心的陪著她一套又一套的試穿新衣裙。
從商場出來,每個保鏢手里都拎著七八個袋子。
不止衣服,還有鞋,以及珠寶首飾名牌包。
“小薇,你會觀面相看姻緣,那青黎和你哥有緣分嗎?”
步薇早看出她的慷慨背后別有目的,并不意外。
“他不是要和程小悠結婚了嗎?”
許碧凡眉頭微蹙,不悅之情溢于言表。
“不過是個妄圖母憑子貴的金絲雀,也就仗著和青黎有幾分相似,小括只是玩玩。如今青黎回來了,她這個贗品自然沒了價值。”
步薇實在不懂她的腦回路。
沈正元養替身她傷心憤怒,輪到兒子,就輕描淡寫。
可能在她眼里,左擁右抱是男人的權利。只要他肯回家,就不算大事。她能容忍沈正元的出軌,謝青黎也該包容沈括的年少輕狂。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你兒子跟她的孽緣可是深重得很。”
許碧凡眉頭皺得更深。
“什么意思?”
步薇沒解釋。
另一邊,母女倆離開后,沈括和謝青黎并不像許碧凡想象的那般重續舊緣,互訴衷腸。
短暫的沉默后,謝青黎先開口了。
“聽說你要結婚了,恭喜。”
沈括一僵。
他帶著程小悠在步薇的接風宴上見了長輩,圈子里早就傳遍,謝青黎自然聽說了。
“不是的,我…”沈括心中慌亂,連忙解釋,“我不喜歡她,但是…”
但是她懷了孩子。
這話沈括說不出口。
如果謝青黎早一個月回來,他一定讓程小悠消失的干干凈凈。現在…不,現在也來得及。
“我和她還沒領證。”沈括心里再次涌現希望,“你走后我渾渾噩噩,那天和幾個朋友在酒吧,看她被人為難,她跟你長得太像了,我無法容忍她頂著那樣一張臉被人欺負。后來她就纏上了我,有一次我喝醉了,把她當成了你。青黎,從頭到尾我心里只有你一個人。我會給她一筆錢,讓她離開,她不會成為我們之間的阻礙。”
謝青黎只覺得荒唐。
她笑出了聲,“我還沒死,你就開始找替身了。沈括,你說這話不覺得惡心嗎?”
沈括臉色微白,心慌意亂。
“我…”
謝青黎打斷他,“你知道我當初為什么一定要出國嗎?”
沈括茫然不解的目光中還帶著些許埋怨。
謝青黎輕笑一聲,道:“我跟你說過,沈嬌嬌心術不正,讓你不要那么縱容她,你每次都跟我說她只是驕縱任性了些,再怎么樣也動不到我頭上。可她故意跳進游泳池陷害我的時候,你明知道事情真相,卻代替我向她道歉。你憑什么?我沒有做過的事,你憑什么替我認下?一個從來只會偏幫他人,處處傷害我的男人,不值得我愛。”
沈括臉色更白。
“不是這樣的,青黎。”他神情急切,“我是有苦衷的,我…你也知道,我媽從前有多寵她。如果你們之間的矛盾鬧大了,我媽嘴上不說,心里一定會對你有隔閡。我后來警告過她了,真的,她跟我保證過不會再針對你。”
謝青黎嗤笑,目光冷漠。
“所以你就代替我原諒了她。”
沈括對上她嘲諷的目光,說不出話來。
“沈括,你為什么不敢說實話?”謝青黎語氣冷漠,“因為你也知道自己卑劣齷齪,自私無情。”
沈括瞳孔一縮,有種被拆穿的難堪。
“昨天下午我去過看守所。”謝青黎在沈括心虛慌亂的目光下平靜陳述,“沈嬌嬌什么都跟我說了,包括你對她的捧殺。我也終于明白,當初你為什么不肯跟我出國。你擔心她徹底把你從這個家擠出去,哪怕她在你多年的縱容和洗腦下養得膚淺張揚,愚蠢淺薄,你依舊畏懼那個福星的預言。你唯一的優勢,是長子的身份。留在國內,你就能比她先一步進入公司。所以你放棄了我,放棄了我們十多年的感情。”
“你要爭奪繼承權,什么手段都可以。但我在意的是…”謝青黎頓了頓,“我是你權衡利弊后舍棄的那一個。”
沈括張了張嘴,下意識反駁,“不,我沒有…”
謝青黎搖頭,“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利,你覺得前途比我重要,這是人之常情,并不可恥。但是阿括,既然做出了抉擇,就不能后悔。我沒有義務在原地等你一輩子,也并不是所有對不起都能被原諒。”
沈括臉上血色盡失。
謝青黎已經起身,“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家了。”
“青黎。”
沈括本能的抓住她的手,目光哀求,“我會改的,你相信我,我一定會改的。別走,別再離開我,好不好?”
謝青黎并沒回頭,“道不同,不相為謀。好歹認識十多年,不要鬧得那么難堪,咱們好聚好散吧。沈括,祝你前程似錦,婚姻美滿。別再玩兒什么替身的游戲了,那是對我們兩個人的羞辱。”
沈括手指一松。
謝青黎毫不猶豫往外走,背影決絕。
一如五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