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薇得到了自己要的真相就走了。
沈正元臨走時還往曲珂心上扎了一刀,“我曾外公樂善好施,經常接濟百姓,便是乞兒也能得一口飯吃。只是有些人貪得無厭,手腳不干凈,才做了替死鬼冤大頭。你該恨的不是劉家也不是沈家,而是你那個養不熟的白眼狼外公。”
曲珂表情破裂,“你撒謊!”
沈正元目光輕蔑,“你口口聲聲為你媽不平,讓沈家替曲家養孩子。可你媽不姓曲,你們姐弟,還有沈嬌嬌才姓曲,都是你們那個賭鬼家暴的父親留下的血脈。你媽受苦受難大半輩子,難為你們這對好兒女,花了十多年,搭上那么多人的性命,去替另一個施暴者謀福利。”
曲珂徹底崩潰,審訊室里傳來她尖銳如野獸般的嘶吼。
走出警局,沈正元才卸下了冷漠,他看向步薇,“小薇,你是不是恨我?”
這么久了,她沒叫過一聲爸媽。
“談不上。”
步薇語氣平平,“惡人作惡,不該讓受害者背鍋。只是十八年確實太久了,久到我早就不需要你們也可以過得很好。”
沈正元表情微澀。
步薇又想起一個問題,“許寧是試管嬰兒?”
接風宴那天,她看過許老爺子的面相,正直忠厚,不是個會背叛妻子的人。
沈正元沒料到她跨度那么大,愣了下,點頭。
“是。”
他說:“你姥爺年輕時被政敵算計,特意送了個留洋回來的高材生,叫吳宥宜。容貌氣質學歷才藝樣樣出條,但你姥爺和你姥姥夫妻伉儷,沒有中計。吳宥宜不甘心,聯合你姥爺的政敵,買通了許家的保姆,翻了垃圾桶…”
那年代留洋回來的都自覺高人一等,碰上這么個正直專情對妻子忠貞不二的高干,吳宥宜震驚受挫之余也動了心。
“當年試管技術剛出來,只是還沒傳回國內,她剛好是從英國留學回來的,當然清楚。也是運氣好,一次就成功了。隔了好幾年,她才帶著許寧回國。”
這些事還是在沈嬌嬌被綁架后,許碧凡說的。
“當時差點讓你姥爺坐牢。但你姥爺堅持自己行得正坐得端,問心無愧。后來據調查,吳宥宜受孕那段時間,你姥爺跟她沒有任何交集,又追查到她的行蹤,才弄明白那個孩子怎么來的。試管技術也在國內傳開。”
“你姥爺自證了清白,吳宥宜連同她背后的人都被捕。試管本身對母體就有一定傷害,吳宥宜生完孩子沒立刻回國,就是一直在治療。最后沒能達到目的,大概是受刺激太大,精神方面出了問題,再加上本身身體就不太好,沒過幾年就去世了。而許家自然不可能認許寧這個被算計出來的孩子,將她送去了福利院。”
許寧知道自己的身世,只是那時候她還小,大約不懂母親的算計,只知道自己原本該有個家,和許予凡和許碧凡那樣過著千金大小姐的生活。
現實卻天差地別。
等長大后,她知道了那些陳年舊事。可她覺得自己是無辜的,她是許家的女兒,許家憑什么不認她?
可她無力反抗,再加上那些年受到的苦難,她心中仇恨愈深,卻成了別人手中的棋子,甚至被算計著掐死了自己唯一的骨肉。
天理昭昭,報應不爽。
曲珂落網,沈正清自然也逃不掉,他被警察從醫院帶走。
老頭子其實早好得差不多,但老婆兒子都在醫院住著,他就沒出院。
他還想花錢找關系救沈正清,可惜他在國外多年,國內的人脈早就所剩無幾。許家別提,被調換的也是他們的外孫(外甥),只會狠狠踩兩腳,怎么可能去撈這個罪魁禍首?
白日夢都不帶這么美的。
走投無路之下,老太太終于向沈正元服了軟,“我把手里的股份都給你,你放正清一條活路。”
沈正清犯的罪判不了死刑,但他從小沒吃過苦,老母親怎忍心讓兒子去蹲監獄?且以沈正元的性子,好不容易把這個眼中釘送進去,肯定不會讓他在里面好過,能不能活著出來都是問題。
老太太怎能不急?
沈正元冷冷看著她,滿眼厭惡憎恨,“當初他害死舒滟的時候,你們用一紙諒解書保下了他。舒滟還不到二十歲,死后連個公道都沒有。他逃脫法網卻不知悔改,竟還敢算計我女兒。如今你們可以試試,諒解書還管不管用。”
老太太臉上血色盡失。
老爺子沉了臉,“舒滟的死是個意外,是她先挑釁正清,還把正清的錄取通知書撕了,正清才一怒之下失手將她推下樓的,監控拍得清清楚楚。真要算,也是她自作自受,我已經把沈家都給你了,你還想怎么樣?”
沈正元被“自作自受”四個字激怒,他一把砸碎了煙灰缸。
老太太現在還坐在輪椅上,身上病號服都沒換。玻璃碎片濺起來,劃傷了她腿上露出來的皮膚。
沈正元面色冰寒,“舒滟為什么挑釁他你們不清楚嗎?當初你們氣死我媽,舒滟還不到兩歲,就沒了母親。那個賤種一口一個沒娘的野孩子,不是你教的嗎?現在又在這里裝什么無辜?”
老太太晃了晃,眼里光彩一點點失去,她顫抖著,忽然跪了下來。
老爺子震驚,“秀云!”
老太太臉上再不復剛回國時的容光煥發,她眉目疲倦蒼涼,整個人都老了十歲。
“當時我不知道你爸已經結婚,只想找個依靠,替我們娘倆守住家業。你爸是我前夫最信任的人,他最合適。我也不知道,你媽當時已經重病。我沒想破壞你的家庭,但當時我已經懷孕了。你爸也需要資金開拓市場,我們必須結婚。我對不起你媽,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妹妹,你要恨就沖我來,只要你肯放過正清,我去地下給她們賠命……”
她聲淚俱下,臉上每道皺紋都寫著被命運捉弄和努力生存下去的無奈心酸,語氣痛楚,“他好歹是你的弟弟…”
“我媽只生了我和舒滟。”沈正元不為所動,眼中只有憎恨,“那個賤種只是你的兒子,跟我沒關系,別來碰瓷,我嫌晦氣。”
坐在一旁一直沒吭聲的步薇:“…”
這話怎么這么熟呢?
哦,不久前許碧凡讓她去看沈括,她就是這么懟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