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括一進來,就看見步薇坐在沙發上,身邊立著個行李箱。
他忽然就想起步薇回家那天,沈嬌嬌演的那出戲。
“這是要去旅游,還是離家出走?”
盡管他心里清楚,步薇跟沈嬌嬌不一樣。以沈正元對她的重視,她壓根不需要矯揉造作的做戲。
但他還是下意識諷刺。
步薇看他一眼,淡淡道:“我今天就離開。”
沈括一怔。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步薇不欲多解釋,她又看了眼程小悠,暗自搖頭。
這姑娘的戀愛腦程度跟她那個小徒兒有得一拼。
治不好的那種。
沈括搞不清楚她到底想做什么,但也沒再招惹她。
當年換嬰的真相他已經知道了,著實是有些意外。
想不到他那個笑面虎二叔,不聲不響的,居然這么厲害。
他爸當年要不聯姻他媽,還真不是這奸生子的對手。
沈嬌嬌的惡也說得通了。
親爸是個想把別人家孩子做**實驗的瘋子,爺爺是個賭鬼家暴男,曾外公是個手腳不干凈的小偷。
祖輩幾代人基因就不行。
許碧凡今天和沈正元一起回來的,可能是同仇敵愾,這倆最近關系緩和了不少。
不過這一切都和步薇沒關系了。
沈正元看見她身邊的行李箱,第一反應是“你又要去哀牢山?”
“不是。”
步薇并沒有拐彎抹角,開門見山道:“上次我幫特殊組解決了姑蘇古宅的飛僵,他們答應把那棟古宅給我,現在已經修繕好了,我今天就搬過去。”
沈正元一愣,斟酌道:“是在家里住得不開心嗎?”
步薇搖頭,“我本不該投身沈家,如今和你們緣分已盡,自然要離開。”
許碧凡眼皮一跳,“你這話什么意思?”
“你不明白?”
步薇挑眉,“那我只好自己看了。”
她手中掐訣,“天地靈犀,萬法通神。時光回溯,急急如律令,敕!”
眼前出現一幅畫面,那是十九年前,許碧凡剛懷孕。
沈正元很是激動,握著她的手說:“這個孩子來得太巧了,她一定是舒滟的轉世。舒滟走得不甘心,她回來做我們的女兒了。”
許碧凡笑容當時就僵住了。
畫面一轉,她來到一個道觀,
這道觀供奉的不是三清或菩薩,而是秦廣王。
“聽說秦廣王負責審判亡魂罪行,并決定投胎轉世。我不信神佛,但這次,如果閻君有靈,請允信女一諾,賜我一乖巧柔順的女兒,莫要讓沈舒滟投身我腹中。我已與她交惡多年,不想再和她結母女之緣,相看兩厭。”
廟里那尊神相眼睛發出紅光。
“允。”
隨著話音落下,空中一陣嗡鳴,出現一個巨大旋渦,一團七彩光芒落于她腹中。
畫面再次一轉。
一個和尚模樣的人目光炯炯,“施主這胎極為祥瑞,乃福星轉世,可保沈家百年不衰。”
許碧凡和沈正元皆是大喜。
一個覺得自己得仙人眷顧,終于可以擺脫那個處處針對自己的小姑子。
一個則固執的認為妹妹得神靈憐憫,成為福星轉世做了自己的親女兒。
步薇睜開眼。
原來如此!
是許碧凡許愿截斷了自己原本的命數,而那廟里供奉的壓根不是秦廣王,是個冒牌貨。
她心中輕嘆,對許碧凡說道:“你當年拜的是個邪神,他偷竊了我的命格放在你腹中,你原本的那個孩子成了他的祭品。”
許碧凡臉色一白。
“不可能,怎、怎么會?那明明……”
步薇搖頭。
她總算明白自己為何會被沈家連累飛升失敗,那邪神給自己和許碧凡種下了血契,強行綁定因果。一朝不斷,親緣便永存。自己的氣運自然會繼續庇護沈家。
所以許碧凡逆轉了自己的命格,種下的孽果自己這個與她血脈相連的女兒也得被迫承擔一半。
簡而言之就是,受害者替加害者受過。
而從道法上來說,這是她修煉之路上必須要經的磨難。
果然上天給予的任何恩賜,都是明碼標價的。
過往一千多年的順遂,不過是被迫承擔孽果的補償。
得虧她回來的時候沒有莽撞的直接斷親,不然血契反噬,輕則筋脈皆斷,重則性命不保。
如今她重得自由身,終于可以毫無負擔的繼續修煉。
她看向一臉莫名的沈正元,“你妹妹早已步入輪回,我不是她的轉世。”
沈正元脊背一僵。
只有沈括和程小悠兩臉懵逼。
“爸、媽,你們在說什么?什么邪神,什么轉世?”
那兩位都沒吭聲。
步薇很好心情的為他解了一次惑,“你姑死后你媽就懷孕了,你爸覺得是他妹轉世,但你媽跟你姑有仇,生怕這個難纏的小姑子繼續來膈應自己,就去求神拜佛,結果眼神兒不好,拜了尊邪神,把我給塞進她肚子里了。她肚子里原本的那個孩子,就被邪神吃了。”
沈括大受震撼。
“媽,這是真的嗎?”
許碧凡捂著胸口,眼淚落了下來。
“不、我不信,你騙我,我的女兒…”
沈正元沒吭聲。
他和許碧凡談戀愛的時候,妹妹才十歲,不懂成年人的圓滑和算計,也不懂現實的冷酷無情。一心覺得他背叛了溫念初,許碧凡是第三者。
直到他和許碧凡結婚,沈舒滟也無法釋懷,經常沖許碧凡甩臉子。 他不是沒教育過,每次沈舒滟都紅著眼睛,滿臉倔強委屈,“哥哥,你是不是忘記念初姐了?明明她才是陪你最久的人,也是她和你一起把我帶大的,我們才是一家人,你為什么移情別戀?為什么要把念初姐送走?我不要聽你有什么苦衷,反正我只認念初姐一個嫂子。”
母親去世的時候沈舒滟不到兩歲,父親另娶,又有了小兒子。
在沈舒滟心里,沈正元和溫念初既是兄嫂,也充當了父母的角色。
沈正元把她保護得很好,她天真單純,不懂這世間的陰暗齷蹉,更不懂豪門里的勾心斗角。
她無法接受有人取代溫念初在她心里的位置,所以頻頻和許碧凡交惡,試圖趕走這個“第三者”。
沈正元面對這個自己親手養大的妹妹,也說不出重話。
而且在他心里,妹妹幾乎等同于他和溫念初的女兒。
是他的精神慰籍。
后來沈舒滟死了,沈正元發瘋似的要沈正清償命。
可他沒想到老頭子竟偏心到這個地步,說什么也要保住那個殺人犯。沈正元最瘋狂的時候甚至想過,讓那一家三口都去給妹妹陪葬。
這時候許碧凡懷孕了!
沈正元就如同在深淵里看見一束光,他認定是妹妹舍不得離開,真的投胎來做他的女兒了。
不然怎么就那么巧呢?
他完全忽略了許碧凡的感受,也沒想過,作為沈舒滟最討厭的人,許碧凡壓根就不想做她的母親。
且孕婦本就敏感多思……
她竟去求神,還真求來個福星。
老爺子大概心虛,也覺得有那么一丁點愧疚,或者怕他真的不管不顧弄死沈正清,種種權衡之下,交出了大權。帶著妻兒,出國定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