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地方需要這么多的鍋?”陳無忌訝異問道。
陳不仕面帶得色,將契書往陳無忌面前一推,“不是認(rèn)字嘛,自己看。”
陳無忌拿起契書看了看,感嘆說道:“你這人脈有點硬啊,只是縣衙需要用到這么多口鍋嗎?”
“還有府兵,朱縣令還兼著都尉的差事。”陳不仕說道。
“鍋在尋常百姓家中的方便是一般方便,可對于行軍打仗而言,才是真的方便。一口鍋輕輕便便往身上一背,走到哪就可以煮到哪,架鍋比架釜更省事不說的,煮東西還快,甚至都能當(dāng)盔甲使一陣。”陳不仕優(yōu)哉說道。
陳無忌嘆服。
讀書人,確實是不一樣。
這法子就算陳群等人想到了,他們也不敢做。
陳無忌放下契書,又問陳群幾人,“你們收獲如何?”
“我訂了八口。”袁進士率先說道。
袁秀才有點兒忐忑,“我……只有六口。很多人都說等我們有鍋了再去找他們,現(xiàn)在連鍋長什么樣子都不知道訂什么訂,然后就把我趕出來了。”
“很不錯了。”陳無忌勉勵了一句。
陳群抖了抖肩膀,往左右看了看,腰桿子悄悄挺了起來,“無忌哥,我可能稍微多一點,有個六十口。我擔(dān)心羊叔可能沒那么快打出來,就跟對方約定了一個月內(nèi)交貨,定金也拿到了。”
說著,他把二兩銀子遞給了陳無忌。
“你也找了人?”陳無忌有點兒驚訝。
陳群搖頭,“那倒沒有,是別人找的我。我碰到了一個自稱是余府管家的人,他聽說了鍋的好處,想給莊子上訂一些。對了,無忌哥,這是契書!”
陳群在懷中摸索了一陣,拿出了一塊絹布遞給了陳無忌。
“可以啊,現(xiàn)在壓力給到老羊了,將近三百口鍋,他是真要頭疼了。”陳無忌笑著,拿起寫在絹書看了起來。
這一看,陳無忌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只見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寫著:羊記鐵匠鋪自愿贈予余府鐵鍋六百口,限期五日,逾期賠付銀四百八十兩。
居然還他娘有零有整的。
這是算到了鐵匠鋪子值多少銀子才要的?
陳無忌拍了拍額頭,不動聲色的將契書收了起來。
“你們幾個,往后涉及到需要簽訂契書這樣的事情,不要擅自做主,來找我或者找三叔先看看,也別輕易約定什么,凡事多留個心眼。”陳無忌頭疼的擰著眉心說道。
陳群一聽頓時緊張了起來,“無忌哥,這個契書是有什么問題嗎?”
“沒什么太大的問題,我只是給你們提個醒。”陳無忌說道,“記住我剛剛說的話,往后誰若是私下里做主,出事一律自己承擔(dān)。”
眾人紛紛點頭。
陳群心不在焉的看著陳無忌手中的契書,表情擰巴成了一團。
他猜到這個契書一定有問題。
陳不仕伸手拿過了陳無忌手中的契書,看了看,沒有說話,只是揮手讓陳群幾人先回家。
“無忌哥,我這個契書不對是不是?”陳群不甘心的再度問道。
“沒事,你們先回去!”陳無忌擺手。
他應(yīng)該想到這一點的,但就是沒想起來。
不識字的人,在這上面被坑真是一點都不冤枉。
陳群這小子也有些自信過頭,太相信人了。
但,陳無忌這一次不打算告訴他實情。
涉及到的金額太大了。
對方的目的也很明顯,就是故意來找事的,顯然不是單純的為了坑人。
陳群也許只是對方盯上的獵物。
陳不仕將身體往后仰了仰,瞇眼看著頭頂呈波紋狀的云朵,姿態(tài)非常松快的喃喃問了一句,“想怎么做?”
“還能怎么做,找他去啊!”陳無忌淡笑,“我手里有刀啊,這么肆無忌憚的坑到我頭上,我不砍他全家只砍他都算是仁慈了。”
陳不仕雙手將桌案的邊緣一扣,借力站了起來,撣了撣衣衫,沖陳無忌歪了下頭,“那走吧。”
兩人很干脆,就這么簡單的一商量,便決定上門找這位余府的家主好好聊一聊。
“這個余府,你清楚嗎?”路上,陳無忌問道。
“知道,做木頭生意的,買賣不算太大,不過在這郁南城中倒也算是稍微有點身份的一個商賈。”陳不仕隨口說道。
陳無忌嗤笑了一聲,“原來也是個無足輕重的東西,我還以為是個多大的人物呢,居然敢這么明目張膽的訛人。”
“方才我看契書的時候,差點把余府看成了佘府,我還納悶?zāi)氵@都結(jié)交的什么人,明里一套暗里一套的。”
“你這眼睛是真好,老佘這個人雖然有些小聰明,但絕不至于做這種事情。”陳不仕說著說著忽然罵了起來。
“你要不提老佘還好,你一提我就來氣,不是說好了你打到的獵物讓我來給你找買家嗎?就這么不信任我?”
“不是不信任,你也看到了,現(xiàn)在都是他們來找我,甚至都輪不到我把獵物帶到城里來,這可不能怪我。”陳無忌說道。
陳不仕搖了搖頭,“你小子運氣太好,名聲已經(jīng)張揚開來了。”
陳無忌也察覺到了。
像韓春深,他之前就沒打過交道,也不知道是從哪個渠道知道找來的。
有點名聲也好,省了很多事。
陳不仕帶著陳無忌七拐八繞的兜到了城南。
郁南的城北最出名當(dāng)屬東市、東市口和縣衙。
而在城南,最出名的則是花。
那里有很多前人栽種的紫薇、相思樹,以及大片大片的杜鵑。
在被花樹包圍的巷弄間,則有很多香幃風(fēng)動花入樓,高調(diào)鳴箏緩夜愁的女人花。那鶯鶯燕燕,嬌滴滴的低吟淺唱能從午時一直持續(xù)到夜半時分。
而這位余老爺?shù)恼樱蛫A在幾座青樓的中間。
傍晚,正是這些勾欄瓦肆上客的時候,敞開著的窗戶里,紅緯浮動,嬌笑連連,胭脂水粉的味道彌漫了整條街道,把真正的花香死死的壓制。
陳不仕仰頭看著二、三樓的盛景,忽然痛心疾首的來了一句,“可恨囊中羞澀啊,也不知我何時才能體會一把羅襦寶帶為君解,燕歌趙舞為君開啊!實乃平生之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