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無忌一頓亂七八糟的解釋之后,霍三娘終于下定決心試一試。
她將不多的幾條黃鱔和蛇拿了出來,小心藏在了一口壇子里,只把螃蟹按照陳無忌說的上鍋蒸了。
隨即拎起藤簍里,唯一剩下的那條娃娃魚一臉無奈的說道:“你這個家伙,出去一趟,盡弄的是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這個,真不能吃。”
陳無忌一臉懵逼,這個怎么又不能吃了?
“這是死孩子變的,是怨靈,真吃不得。”霍三娘幽幽說道。
“也就是我們這個家已經沒什么好怕的,要不然,只是把這個東西帶進家里,都是非常晦氣的。”
“你以后要是看誰不順眼,可以往他家里扔一條這個魚,保證他們家得出一筆銀錢,好好捯飭幾天,說不定還得來一場打醮。”
陳無忌半晌無言。
這一方百姓是真能編故事。
這好吃的東西,全被他們整的跟邪祟掛上鉤了。
咋想出來的啊?
野生娃娃魚這種東西,擱他上輩子那要是吃上一鍋,還真要出事。
可現在朝廷不管了,這種味道鮮美的東西,反而成邪祟了。
眼界這東西不但決定認知,還決定口福。
“嫂子,吃過……好吃,很好吃。”陳無忌重重說道。
霍三娘豁然瞪大了眼睛,半晌忽然好像想起來了什么東西一般,驚喜說道:“無忌,你說你有沒有可能是吃了娃娃魚才傻掉的?如果真是,這個是有辦法治的,只要做幾場法事就好了。”
陳無忌:……
他有點兒想掐人中。
嫂子這腦回路也是沒誰了。
他連連搖頭。
但此刻的解釋多少有點兒蒼白了。
在嫂子的眼里,他此刻的狀態應該是,連邪祟都吃了這能好得了?
“一定是,無忌,一定是的,我們需要攢錢,做法事!”霍三娘驚喜無比,嘴角的笑容怎么壓都壓不住。
她像個欣喜莫名的孩子掛在陳無忌的脖子上就是一頓蹦跶。
陳無忌默默享受之余,卻有些悲傷。
他該怎么勸嫂子把這邪祟給吃了?
很鮮的,且能飽腹。
野生的他自然沒吃過,但養殖的,他上一世是吃過的。
是真好吃。
這么大一條魚,讓他就這么給扔了,他是真舍不得。
就這家庭,真沒奢華到這個地步。
“無忌,你會好的,相信嫂子,你一定會好的。”霍三娘松開陳無忌的脖子,背過身迅速抹掉眼角的兩滴淚珠,然后一把抓起了那只簡陋的藤簍。
“我去找個地方把這邪祟埋了,然后吃飯。”
“嫂子,明,明天吧,很黑。”陳無忌急忙勸道。
霍三娘探頭看了一眼外面黑漆漆的夜色,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那就先放到外面。”
這一次,陳無忌沒有再堅持。
邪祟這兩個字在古人心中的可怕地位,堪比不法之徒窗口的紅藍兩色燈,到底是不是跟他有關不要緊,反正看到覺得得嚇一激靈。
霍三娘出去了一趟,回來之后就把鍋里的螃蟹拿了出來。
這本是一個調味料匱乏的時代,而陳無忌家里的調味料更是匱乏到了極致,只有大粒青鹽和自家產的花椒。
可惜蒸螃蟹都用不上。
這一鍋螃蟹,算是原汁原味到家了。
但上桌之后,餓了一天的陳無忌,還是吃出了珍饈美味的口感。
舌頭都差點鮮掉了。
至于那點腥味則被他完全忽視了。
他颶風一般掃蕩了一只螃蟹,卻見霍三娘還在那里擺弄著蟹腳滿臉難色。
他又開了一只,遞給了霍三娘,“嫂子,好吃的。”
霍三娘深吸一口氣,終究是五臟廟的寂寞戰勝了那點懷疑,也學著陳無忌的樣子吃了起來。
一口蟹黃下去,她的眼睛猛地一亮。
“無忌,確實好吃哎,哪怕是有毒的,我也認了。”
她故作兇狠的狠狠咬了一口蟹腳。
陳無忌輕笑,“嫂子,沒…沒…毒。”
這東西只要吃過一回,什么懷疑就都沒了。
真正可惜的,是那條娃娃魚。
明天得想辦法弄個面目全非再帶回來。
飯桌上只有這么些螃蟹,別無他物。
只靠那點蟹黃,他們兩個成年人誰都別想飽腹。
為了能不讓肚子那么難受,陳無忌把螃蟹身上所有能啃動的地方全部都沒有放過,這才勉勉強強吃出了一點吃東西了的感覺。
飯后,霍三娘燒了一鍋水,拿一木盆裝了,端進了陳無忌的房間。
“無忌,把衣服脫了,我給你擦擦身子。”
陳無忌剛在炕沿上坐下,聽到這話,頓如雷擊。
不是,嫂子,這不合適……
“你打了邪祟,這是艾葉水,洗洗,驅邪。”霍三娘解釋了一句,“都癡成這般模樣了,若是再叫邪祟沾了身,可就麻煩了。”
看著嫂子過于嚴肅的模樣,陳無忌只好順從。
但讓嫂子幫他洗還是算了。
他怕控制不住。
“嫂子,我自己,自己弄。”陳無忌尷尬說道。
“你個傻大個,自己弄什么,手能夠到后腦勺嗎?快脫,這個水要把全身上下全部都洗到,不能留下一點。”霍三娘看陳無忌那忽然羞澀的模樣,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床上躺了那么多天,你要不要猜猜你是怎么躺過來的?快點。”
陳無忌:……
霍三娘見陳無忌還是沒有動作,索性直接上手了。
那軟綿綿的小手往身上一摸,陳無忌頓時如同被施展了定身術。
老老實實的被霍三娘扯去了孫猴子同款皮膚,然后被強行扒拉著站在了木盆邊上。
霍三娘面頰微帶緋紅,瞥了一眼陳無忌,輕咳了一聲,“捂著點兒,男女授受不親。”
陳無忌:???
嫂子,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么?
是你非要給我洗的……
其實,陳無忌明白嫂子為什么會這么坦然的幫他洗澡。
一切的根源,只因他是個傻子。
在嫂子的眼里,或許,他這個傻大個就是癡長了一些個頭的孩子。
若恢復理智,他可就不配享受這樣的待遇了。
屆時別說洗了,他只是脫個上衣,嫂子怕是都得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