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靜知上次自討沒趣之后就再也沒有問過余夏任何余家的事情。
當然,她還是注意到,最近這段時間,余志超只有兩天在她離開前就回了家。
見到余志超那兩次也就是說了說余夏的學習,比如周五加實驗課,余志超表示求之不得,然后讓司機送江靜知回學校。
小王司機依舊是個悶葫蘆,江靜知和他說過的話也不超過十句。
終于,余夏的姥姥病情好轉,徐茹萍帶著孩子和保姆回來了。
江靜知便不用再為余夏的日常操心了。
徐茹萍對兒子喜歡的周五實驗自然也是支持的,于是就這樣繼續下去了。
不久,江靜知拿到了她在余家的第一個月工資。看著手機里轉賬金額,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每周五,江靜知教余夏做徒手切片,觀察植物的各種結構,還帶著他解剖了魚、雞和兔子。
兩個小時的時間根本就不夠,一般江靜知當晚就住在余家。
徐茹萍自己教不了孩子,而孩子聰明肯學,老師耐心肯教,她有什么不同意的呢?她還每天晚上都定時在課間休息之前親自送洗切好的水果和酸奶上樓。
江靜知發現,這段時間余志超回家的時間明顯早了,她甚至能一進門就看見他在陪倆孩子玩兒,他還教孩子們向她問好,很慈愛的樣子。
11月的期中考試,余夏的班級排名上升了五名,進入到班級前十。
作文是他的弱項,這次他以自己最近的解剖實驗經歷為切入點,論成功的要素,獲得了高分,還做為優秀范文之一在全年級轉發。語文老師說,事件真實,情感真摯,論證有理有據,層層遞進,高考作文寫成這樣,高分就妥了。余夏茅塞頓開,找到了下筆寫作的感覺。
江靜知長出了一口氣,辛苦沒有白費,對得起余家的高薪。
為了表揚余夏的進步,江靜知送了他一套生物永久裝片,她說:“不能讓你白買了那么貴的顯微鏡,這里面動植物真菌細菌都有。”
打開包裝的那一刻,余夏的臉上有滿足,有開心,還有幾分得意。
他道了謝,又說:“看來你的求生**很強烈呀。”
“求生欲?”
“你是第一個教我超過一個月的大學生。”
“那我太榮幸了。我能斗膽問一句,前面那些人都是為什么被pass掉的嗎?”這一家人顯然不是為了薅第一節免費課的羊毛。
余夏翻了翻白眼,嫌棄道:“第一個,說話太嗲,聽著難受。第二個,思路太慢,浪費時間。第三個,總是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好像什么都懂,還喜歡訓人。”余夏喝了一大口可樂,好像要壓一壓對那些人的不滿。
“第四個,總是看不該看的,關心不該關心的。”余夏目帶警告的瞟了江靜知一眼。
比如,我爸。
江靜知聯想到自己的經歷,一點就透,但她不想再解釋什么。
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有故事。
越描越黑。
清者自清。
她另辟蹊徑:“有你這樣挑老師的嗎?哪有十全十美的人?”
余夏的臉上露出輕慢的表情:“要求很高嗎?Q大每年招那么多人呢!沒有金剛鉆,就別攬瓷器活。”他頓了一下,接著說,“你想,我每周有五天,每天兩個小時要見到這個老師,我為什么不挑一個方方面面都稱心如意的?”
這么說自己這把金剛鉆是方方面面都得到小余先生的認可了?
也許是想確定一下自己的地位,江靜知又問:“為什么不每科找一個老師?”
這樣總容易些吧?
誰知——
“一個滿意的都難找,更何況是好幾個?”余夏回答,“你是不是覺得科目多了,太累?”
“沒有沒有,我還好。”江靜知連忙答道。
開玩笑,好不容易才得來的金飯碗,哪有輕易讓出去的道理?
這些日子,為了和余夏有更多的共同語言,身為未來社畜的江靜知拼命增加自己金剛鉆的能耐。
她逼著自己把爬行動物仔仔細細的研究了一遍。至少在蛇的分類、特點、生活習性這些問題上,她不會搭不上話。
思思在江靜知第二次抓它的時候,曾經咬過她一口,感覺像被小刺扎了一下,倒也不疼。但是余夏還是給她拿來了酒精,給她消毒傷口,又包上透氣的創可貼。
那一刻,江靜知覺得這個小孩兒還是很有人情味的。
如今思思已經很習慣江靜知的氣味了,江靜知也習慣了在給余夏講題的時候,一條蛇在旁邊爬來爬去或者半支著身子凝視他倆。
原來恐懼也是可以克服的。
又是一個周五的晚上。
凌晨時分,小女兒余嵐尿床了,徐茹萍起來照顧孩子。雖然請了保姆,但是她還是堅持晚上自己帶小女兒。
安頓好小的,她上到三樓去看大兒子,保不齊他有什么感興趣的又熬夜了。
嗯,還好,余夏睡得很沉,徐茹萍給他掖好被角,走了出來。
樓道里很安靜,徐茹萍隱隱聽到客房有動靜。她輕輕走過去,壓下把手,門從里面反鎖了。可里面有說話聲。
江靜知的夢話?
一個母親的直覺告訴她,她聽見江靜知在喊:爸、媽……
一個女孩子遠離父母,年紀輕輕在外地上大學也怪不容易的。徐茹萍暗自嘆口氣,搖搖頭,下樓離開了。
夜深人靜,江靜知躺在床上,眼睛緊閉。
夢里,她置身于一個空曠的房間里,只有墻壁上掛滿了一家人的照片,每一張都記錄著她與父母的快樂時光。
房間的角落里傳來一陣爭吵聲。她試圖躲進自己的房間,但那聲音卻穿透門板洶涌而來,無法阻擋。
爸爸的聲音帶著憤怒和無奈,媽媽的聲音則充滿了委屈和不甘。他們的爭吵越來越激烈,房間里的空氣似乎都在震顫。
“為什么你就不能聽我一次呢?”媽媽帶著哭腔,似乎在哀求。
“我不想跟你說話!”爸爸冷冰冰的,語氣寸步不讓。
“別吵了!”江靜知試圖大聲呼喊,但聲音卻卡在喉嚨里,發不出來。她看到父母的臉逐漸變得模糊。她感到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拖住,心中充滿了絕望和無助。
轉眼間,媽媽拖著行李箱,開門而去。
客廳的茶幾上,放著離婚協議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