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獄司的護閣大陣啟動后,金光如華蓋般籠罩四野,將陰煞之氣與外界的喧囂一并隔絕。沈驚鴻與蘇伶仃站在鎮魂井邊,能清晰感覺到腳下的地脈在震顫,仿佛有沉睡千年的力量正被喚醒。
“護罩能擋住多久?”沈驚鴻擦拭著烙鐵上的血跡,獄火之力在大陣的金光映照下,泛著溫潤的紅。
蘇伶仃望著井口殘留的光點,沉吟道:“按我母親留下的記載,護閣大陣以地脈靈力為源,只要不被從內部破壞,撐個三天沒問題。但趙玄和墨塵絕不會坐以待斃,他們肯定在想辦法破陣。”
“我們沒三天時間。”沈驚鴻將鐐銬重新揣好,“你母親說秘錄與大陣綁定,現在陣已啟動,該去看看那間舊牢了。”
他說的舊牢,是養父生前看管的地方。在鎮獄司最偏僻的西北角,比懸魂獄更陰冷,據說三十年前就已廢棄,連卷宗里都找不到確切記載。沈驚鴻小時候跟著養父去過一次,只記得那地方終年不見光,牢門上掛著三把銹跡斑斑的銅鎖。
兩人沿著地脈震動的方向往西北走,越靠近舊牢,空氣中的靈力波動越清晰,甚至能看到金色的靈氣如游絲般順著石壁縫隙流淌。偶爾遇到被大陣驚醒的死囚嘶吼,也被金光輕輕一蕩便沒了聲息——這護閣大陣不僅能御敵,竟還有安撫戾氣的功效。
走到舊牢門口時,沈驚鴻愣住了。
記憶中那扇腐朽的木門,此刻竟泛著淡淡的玉光,原本掛著銅鎖的地方,嵌著三塊菱形的凹槽,凹槽里的紋路,與他手腕的傷疤、鐐銬的獄火紋完美契合。
“這是……鑰匙孔?”蘇伶仃湊近細看,“形狀和你傷疤一模一樣。”
沈驚鴻伸出手,將手腕按在凹槽上。傷疤接觸到木門的瞬間,金光驟起,三道凹槽同時亮起,與他傷疤上的守印文呼應。只聽“咔噠”三聲輕響,木門緩緩向內打開,一股混雜著墨香與塵埃的氣息撲面而來。
牢內不大,只有一間牢房,一張石桌,兩把石凳。石桌上擺著一盞油燈,燈芯竟還亮著,豆大的火苗跳動著,將墻上的影子拉得老長。最顯眼的是石桌中央的木盒,盒子上刻著蓮心閣的蓮花紋,正隨著大陣的震動微微發燙。
“秘錄應該就在里面。”蘇伶仃剛要上前,卻被沈驚鴻拉住。
“等等。”沈驚鴻的目光落在墻角的陰影里。那里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油燈下投下一道極淡的輪廓,像是個人影。
他握緊烙鐵,緩步靠近。陰影里的東西沒動,直到他走到近前,才看清那是尊半人高的石像。石像刻的是個穿著獄卒服飾的老者,面容溝壑縱橫,眼神卻異常溫和,正是他的養父——老獄卒。
石像底座刻著一行字:“守印人至,秘錄自現,蓮心歸位,邪祟盡散。”
“養父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沈驚鴻指尖撫過石像的眉眼,忽然發現石像的手掌心有個小孔,孔徑與鐐銬的鎖鏈正好匹配。他取下鐐銬,將鎖鏈穿過小孔,輕輕一擰。
“嗡——”
石像突然亮起金光,與石桌上的木盒共鳴。木盒自動彈開,里面沒有書卷,只有一塊巴掌大的玉牌,玉牌上刻滿了細密的紋路,正是玄元秘錄的拓本。更奇特的是,玉牌背面刻著幅地圖,標注著鎮獄司與皇城各處的靈力節點,其中一處被朱砂圈住,正是三皇子趙玄的府邸。
“原來秘錄是塊玉牌。”蘇伶仃拿起玉牌細看,“這地圖……趙玄府里有靈力節點?”
“不是靈力節點。”沈驚鴻指著地圖上的朱砂圈,“是蓮心閣當年埋下的‘反制陣眼’。護閣大陣能克制陰煞,這反制陣眼,應該是用來克制……”
他話沒說完,舊牢外突然傳來劇烈的撞擊聲,護閣大陣的金光劇烈閃爍,顯然是有人在外面強行破陣。緊接著,墨塵那尖細的聲音穿透陣法傳來:“沈驚鴻,識相的就把秘錄交出來!否則等本少破了陣,定讓你嘗嘗合歡宗的‘蝕骨**散’!”
“還有心思喊?”沈驚鴻冷笑,“他大概不知道,趙玄比他更想拿到秘錄。”
話音剛落,外面傳來兵器碰撞的聲音,夾雜著趙玄的怒喝:“墨塵!你敢偷襲本王?!”
“哈哈哈,三皇子殿下,秘錄這種寶物,自然是有德者居之。”墨塵的聲音帶著戲謔,“你用陰煞之氣養尸的事要是傳出去,別說奪嫡,能不能保住小命都是個問題,還敢跟本少搶?”
“你找死!”
外面瞬間亂成一團,靈力碰撞的轟鳴震得舊牢頂上落下簌簌塵土。
蘇伶仃將玉牌遞給沈驚鴻:“他們狗咬狗,正好給我們爭取時間。這反制陣眼該怎么用?”
沈驚鴻接過玉牌,玉牌入手溫潤,竟能自動吸收他體內的獄火之力。他指著地圖上的反制陣眼:“蓮心閣的陣法講究相生相克,護閣大陣是‘守’,反制陣眼就是‘攻’。趙玄用陰煞之氣催動他母妃的殘魂,反制陣眼就能引地脈靈力,將陰煞之氣原路打回去——讓他養的‘怪物’,反過來吞噬他自己。”
“那墨塵呢?”
“合歡宗的功法依賴采補,最忌至陽至剛的力量。”沈驚鴻掂了掂手中的烙鐵,“獄火正好克制他。”
外面的打斗聲越來越近,顯然是有人快沖破大陣的邊緣了。沈驚鴻將玉牌收好,抓起烙鐵:“該出去了。”
蘇伶仃拔出匕首,點頭道:“分頭行動?我去啟動反制陣眼,你對付他們?”
“不用。”沈驚鴻看向石桌上的油燈,“一起去。有些賬,該當面算清楚。”
他吹滅油燈,舊牢陷入黑暗。兩人借著大陣金光的掩護,悄悄繞到鎮獄司正門附近。只見趙玄與墨塵的人馬正打得不可開交,趙玄的禁軍雖強,卻架不住合歡宗修士的詭異功法,已有大半被粉色霧氣迷暈,躺在地上抽搐。趙玄本人被墨塵纏住,左支右絀,錦袍上染了不少血跡。
護閣大陣的金光已黯淡不少,東南角的光幕甚至出現了裂痕,顯然撐不了多久。
“就是現在。”沈驚鴻對蘇伶仃使了個眼色,兩人同時沖出。
“沈驚鴻!”墨塵一眼看到他,折扇直指,“把秘錄交出來!”
趙玄也厲聲喝道:“抓住他!秘錄絕不能落入邪宗手里!”
兩人竟在這一刻達成默契,同時朝沈驚鴻攻來。
沈驚鴻不閃不避,將獄火之力催發到極致,烙鐵化作一道赤虹,先迎向墨塵的折扇。“當”的一聲,折扇被獄火燙得冒出黑煙,墨塵慘叫一聲,握著折扇的手竟被燎起一層水泡。
“你的烙鐵……”墨塵又驚又怒,“怎么會有如此霸道的陽火?”
“鎮獄司的東西,你不懂。”沈驚鴻手腕一翻,烙鐵橫掃,逼得趙玄不得不回掌自保。獄火與趙玄掌中的陰煞之氣碰撞,發出“滋滋”的聲響,黑氣瞬間被灼燒干凈。
“不可能!”趙玄滿臉難以置信,“陰煞之氣怎么會怕你的破烙鐵?”
“因為你養的那些東西,本就該被鎮獄司的獄火焚燒。”沈驚鴻說著,對蘇伶仃遞出一個眼神。
蘇伶仃會意,借著兩人纏斗的間隙,身形如電,朝著皇城方向掠去——她要去啟動反制陣眼。
“想跑?”墨塵看穿了他們的意圖,分出幾名修士去攔蘇伶仃。
沈驚鴻豈能讓他得逞?手中烙鐵飛出三道火鏈,纏住那幾名修士的腳踝,獄火順著火鏈蔓延,瞬間將他們的玄力灼燒潰散。“你的對手是我。”
墨塵被徹底激怒,周身粉色霧氣大盛,竟隱隱凝聚成一個**的女子虛影,虛影張開櫻桃小口,對著沈驚鴻吹出一口帶著異香的氣息——正是合歡宗的禁忌秘術“**氣”,聞者會靈力失控,神智昏迷,任人宰割。
沈驚鴻早有防備,將鐐銬擋在身前。鐐銬上的獄火紋亮起,竟將**氣盡數吸收,還反震出一道金光,打得墨塵連連后退。
“這鐐銬……也是蓮心閣的寶物?”墨塵終于意識到自己低估了沈驚鴻,眼神里多了幾分懼意。
“你猜?”沈驚鴻步步緊逼,烙鐵的獄火越來越盛,竟在他周身形成一道火焰屏障,將粉色霧氣隔絕在外。
另一邊,趙玄見蘇伶仃跑遠,心急如焚,掌風愈發狠厲,招招都往沈驚鴻要害招呼。他知道,一旦反制陣眼啟動,他母妃的殘魂就會失控,到時候別說奪嫡,恐怕連自己都要被陰煞之氣吞噬。
“沈驚鴻!本王愿與你合作!”趙玄急聲喊道,“只要你攔住蘇伶仃,秘錄歸你,本王絕不追究今日之事!”
沈驚鴻像是沒聽見,烙鐵一挑,正中趙玄的手腕。獄火順著他的手臂蔓延,灼燒著他體內的陰煞之氣,趙玄發出一聲慘叫,竟被燒得跪倒在地,臉色慘白如紙。
“合作?”沈驚鴻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神冰冷,“五年前被你送入牢里的那些反對者,你跟他們合作過嗎?被你活埋的三百宮女,你問過她們愿不愿意合作嗎?”
趙玄被問得啞口無言,眼中閃過一絲絕望。
就在這時,皇城方向突然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一道金色的光柱直沖云霄,與鎮獄司的護閣大陣遙相呼應。緊接著,趙玄發出一聲凄厲的哀嚎,捂著胸口在地上打滾,體內的陰煞之氣如潮水般往外涌,竟在他周身凝聚成一個模糊的女鬼虛影——正是他母親的殘魂!
反制陣眼啟動了!
女鬼虛影失去控制,發出刺耳的尖嘯,伸出利爪抓向趙玄的頭顱。趙玄驚恐地尖叫,卻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眼睜睜看著利爪落下。
“這就是你養出來的東西。”沈驚鴻收回烙鐵,轉身看向墨塵。
墨塵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哪還敢停留?轉身就想跑。
“留下吧。”沈驚鴻手腕一抖,碎骨鞭突然飛出,纏住墨塵的腳踝。他猛地用力,將墨塵狠狠摜在地上,烙鐵抵在他的咽喉。
“沈刑官饒命!”墨塵徹底慫了,連連求饒,“合歡宗愿意臣服于你!所有資源都給你!”
“鎮獄司不缺資源,只缺規矩。”沈驚鴻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你擅闖鎮獄司,傷我獄卒,按規矩,該用‘分筋銬’斷你四肢,再打入懸魂獄,讓你嘗嘗被戾氣反噬的滋味。”
墨塵的臉瞬間變得慘白如紙。
遠處,蘇伶仃的身影正往回趕,身后跟著大理寺的人馬——顯然是去搬救兵了。皇城方向,趙玄的慘叫聲漸漸微弱,最終被女鬼虛影徹底吞噬,連骨頭都沒剩下。
護閣大陣的金光重新變得明亮,將鎮獄司籠罩得嚴嚴實實。陽光透過金光灑下,照在沈驚鴻手中的烙鐵上,折射出溫暖的光暈。
他看著滿地狼藉,又看了看手中的玄元秘錄玉牌,忽然明白了養父那句話的真正含義——鎮獄司的根,不是冰冷的刑具,也不是深藏的秘錄,而是守護正義的規矩。
而他這個守印人,要用手中的刑具,讓所有破壞規矩的人,都付出代價。
蘇伶仃走到他身邊,看著遠處漸漸散去的陰煞之氣,輕聲道:“結束了?”
“才剛開始。”沈驚鴻收起烙鐵,目光望向皇城深處,“趙玄只是棋子,下令滅門的陛下,藏在暗處的合歡宗老巢……還有更多賬要算。”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舊牢里的石像仿佛也在注視著他,眼神溫和而期許。
鎮獄司的鐘聲再次響起,這次不再是警鐘,而是宣告秩序重歸的清越回響。鐘聲里,沈驚鴻握緊了手中的刑具,走向屬于他的下一段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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