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走廊彌漫著消毒水的氣味。
江霧玥坐在長椅上,腳踝已經敷上藥,厚厚的紗布包裹著,依舊傳來一陣陣鈍痛。
顧時硯取了藥回來,在她身邊坐下。
他望著她蒼白的側臉和緊抿的唇,心頭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惜。
他放柔了聲音,帶著小心翼翼的討好:“還疼得厲害嗎?一會兒我抱你上車,別再走路了,嗯?”
江霧玥望著自己的腳踝,聲音沒有溫度:“不必了。我已經聯系了瑤瑤,她會來接我。”
顧時硯伸出去想撫摸她臉頰的手,被她毫不留情地一把拍開。
清脆的響聲在走廊里有些突兀。
他以為她還在為照片和樓梯上的爭執生氣,耐著性子繼續哄。
“別生氣了,玥玥,都是我的錯。我不該那樣質問你,不該失控……我應該相信你的。我送你回家,好好給你賠罪,你先別跟我置氣了,好不好?”
他伸手去握她放在膝蓋上的手。
女人低著頭,長長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緒,不知道在想什么。
身邊的男人眉眼英俊,此刻刻意放軟姿態,顯得深情又懊惱。
兩人外形出眾,并肩坐在一起,像是一對鬧了別扭的璧人,般配得緊。
醫院另一棟大樓,高層走廊。
身姿頎長的男人憑欄而立。
遠處這一幕,分毫不差地落入了他的眼中。
他穿著黑色西裝,身姿挺拔,氣場強大而內斂。
面容俊美,五官深邃,眉眼間卻凝著一層化不開的冷冽。
他的目光,穿透兩棟樓之間的玻璃窗,落在那對男女身上。
他看著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看著男人試圖去握她的手,看著她冷漠地抽回。
西裝筆挺的助理走到他身后,恭敬道:“裴總,陸醫生已經到了,在診室等您?!?/p>
男人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冷笑,像是嘲諷,又像是輕蔑。
他最后瞥了一眼對面那出“恩愛”戲碼,收回視線,轉身走向診室。
醫院走廊。
江霧玥再次撥打楚瑤的電話,卻依舊無人接聽,大概是在忙。
顧時硯見她不理不睬,嘆了口氣,站起身,準備先將她抱走再說。
“聽話,我們先回家……”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顧時硯拿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時,明顯愣了一下。
他下意識看了一眼江霧玥,猶豫片刻,還是走到一旁接起了電話。
電話剛一接通,蘇挽星凄慘的哭聲炸開在耳邊,旁邊的江霧玥都能隱約聽到。
“哥哥!嗚嗚……哥哥怎么辦……我流了好多血……我好害怕……孩子……我們的孩子是不是保不住了嗚嗚嗚……”
顧時硯臉色驟變,急聲問道:“怎么回事?!怎么會突然出血?張媽呢?!”
電話那頭立刻傳來了張媽驚慌的聲音:“少爺!少爺您還在醫院嗎?蘇小姐剛剛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肚子疼,然后就見紅了!我們已經叫了車正在趕來醫院的路上!少爺您快過來看看吧!”
電話里的內容,江霧玥聽得一清二楚。
她抬起眼眸,正對上顧時硯擔憂又愧疚的眼神。
她極輕地勾了勾唇,那笑容里滿是嘲諷。
她平靜地開口:“瑤瑤會來接我的。你先去找你的蘇挽星吧?!?/p>
顧時硯被她的眼神刺了一下,電話那頭蘇挽星痛苦的呻吟不斷傳來,他焦頭爛額,匆忙掛斷電話。
他蹲下身,握住江霧玥的手,語速極快地說:“玥玥,挽挽那邊情況緊急,孩子不能有事!我必須得過去看一下!就一下,我確認她沒事馬上就回來找你!你就在這里等我,千萬別走,好嗎?等我!”
沒等江霧玥給出回應,顧時硯站起身,快步消失在了走廊盡頭。
空曠的長椅上,只剩下江霧玥一個人。
她靜靜地坐在那里,看著他消失的背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結婚一年多里,類似的情景上演過太多次了。
無論他們在做什么,無論她是否需要他,只要蘇挽星一個電話,一點點風吹草動,他總能立刻拋下她,奔向蘇挽星。
每一次,他都說“馬上回來”、“很快就好”、“只是去看看”。
可結果呢?
結果就是,她一次次地被丟下,一次次地從期望等到失望,最后徹底心死。
腳踝的疼痛一陣陣襲來,卻遠不及心口那片麻木的荒蕪來得冰冷。
她早就,不該再有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