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氣,怎么會有雷響?”
宗員驚疑不定地抬頭看天,天上晴日高懸,碧空如洗,絲毫看不到任何打雷下雨的征兆。
然而,下一瞬,天空迅速從蔚藍變得灰蒙蒙,方圓數里陰云堆積,云層厚厚地壓下來,遮蔽了明燦的陽光。
宗員目瞪口呆,嘴唇哆嗦:“這、這……如何頃刻之間天色大變,難道蛾賊今日命不該絕?!”
若下一場大雨,漢軍現在取得的巨大優勢將會蕩然無存。
這很容易理解。
首先,下了雨后,漢軍身披的甲胄浸水變得更加沉重,會極大的消耗體力,難以持久作戰。
其次,他們優勢的弓弩也會受到影響,弓弦變得松弛,箭羽打濕變形。
再次,漢軍極其精銳的三河騎兵根本無法在泥濘的土地奔騰起來,否則就是馬蹄打滑,人仰馬翻的下場。
而最重要的是,小雨還好,若是大雨傾盆而下,必然會遮蔽視線,身處戰陣中的將士完全看不到中軍打的旗語,聽不清鼓聲和號角,以至于整支軍隊陷入混亂無序、各自為戰的狀態。
這是盧植和宗員萬萬不能接受的,漢軍比黃巾軍最強的地方之一就是秩序,憑借規整的軍陣足以輕松擊破無序的黃巾。
要是失去了秩序,再讓甲胄弓弩失去作用,漢軍很難和比自己多上一倍的黃巾軍對戰。
“盧公!”宗員神情焦急,看向盧植。
盧植也有些懵,明明上一秒天空一片晴朗,下一秒就黑云壓城,老天爺這么不講道理嗎?
“大兄,要下雨了!看這天色恐怕下得恐怕還不會是小雨!”
車駕上,張梁狠狠地松了口氣,一場大雨下下來,黃巾軍就可以輕松脫離和漢軍的接戰,安全退回廣宗。
老實說,他并不想殊死一搏,認為守在城內更好,萬一其他地方的黃巾派來了援軍呢?
這天下可是有三十六方黃巾的??!
總有一支能夠來援吧?
如果不是他最崇敬的兄長張角強烈要求,他是絕對不會答應出兵和漢軍陣戰的。
事情的發展如他所料,縱是黃巾士卒悍不畏死,仍舊在漢軍強大的攻勢面前節節敗退。
好在!
天降大雨!
此時此刻,他幾乎想要咆哮一聲,發泄出內心的壓抑。
張角也暗自松了口氣,可是心中的大石頭仍然缷不下去,即便今日因大雨保存住了軍隊,又能有什么用呢?
盧植將廣宗重重圍困,他們無路可逃,大部隊突圍幾乎成了不可能實現的目標,小部隊突圍與戰敗有何區別?
要么就是困守孤城,等待援軍來助,否則城內糧食一空,也還是得出城與漢軍作戰,只不過到了那時候,戰略上的轉圜余地就更小了。
張角目光幽深,遠遠地望著漢軍的方向,好似能看清處在中軍的盧植一般,盧植心有所感,眺望著一面高高飄揚的“天公將軍”的旗幟,冷哼一聲,“鳴金收兵吧?!?/p>
宗員放松下來,正要讓人打旗鳴金收兵,天上的烏云更加濃重,狂風涌起,鋪天蓋地地咆哮,沙塵漫天。
轟隆??!
密集的紫色閃電撕裂天空,滾滾雷聲壓過了震響的鼓聲,壓抑肅重感傳來,讓戰場上拼命廝殺的士卒們忍不住生畏,他們停下廝殺的動作,警惕地向后退,慢慢脫離和敵軍的接觸。
軍隊中的司馬、隊率等軍將也沒呵斥,而是看向身后中軍,等待著鳴金收兵的聲音。
顯然他們都明白,只要大雨下下來,這場仗就打不下去了。
就在這時,天上的烏云中間,驀地破開了一個巨大的空洞,無數雷龍在那兒聚集堆積,將空洞渲染成威嚴的紫色,就像神話般的雷神之眸。
剎那間,雷龍涌動,射出一道近丈粗的雷霆光柱,龐大的紫色光柱從天上狠狠貫穿地面,縱是遠隔數十里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所有人,無論漢軍還是黃巾軍,無論是張角張梁,還是盧植宗員,都不由的陷入懵然之中,一個個目瞪口呆起來。
他們見過打雷,個別人還看到過雷劈大樹,可是那些雷電肉眼看去不過是筷子粗罷了,而這會兒的雷霆卻是近丈粗!
別說見過,想他們都沒想過!
在他們看來,只有仙神才能有如此偉力,短暫的發懵后,許多士卒恐懼地跪在地上,祈求神靈息怒。
盡管他們并不知道神靈為何生怒,又是否真在生怒。
但他們還是跪下,表達自己對仙神的敬畏。
盧植身為漢軍主帥自然不會下跪,但也毫無形象地雙手抓著木欄,失態地看著接天連地的浩蕩光柱。
“這……是什么?!”他喃喃自語。
“這是什么?!”張角也呆住了,手里的九節杖都下意識地松開些許。
而下一刻,更讓他們驚駭的畫面出現了,巨大的紫色雷霆光柱里出現了一個被裹在襁褓里的嬰孩,嬰孩似乎在沉睡,慢慢地從天上順著光柱往下落。
在無數人的注視中,嬰孩最終安然落地,落在兩軍交戰最前線的一小塊空地上。
在嬰孩邊上,數百漢軍和黃巾軍面面相覷,緊接著深深拜伏。
“仙人降世!這是仙人降世??!”有人忍不住大聲喊道。
一人出聲,萬人響應,漢軍和黃巾軍的大陣中到處響起仙人降世的喊聲,不少人跪倒在地,表達自己的虔誠。
而此刻,兩軍的主帥幾乎同時下令。
“那是黃天降世!黃天圣尊、中黃太一的轉世身??!全軍齊出保護圣嬰?。 ?/p>
“那是高帝庇佑,從天上派下的大漢仙嬰,諸軍向前,護住我大漢的仙靈??!”
大旗揮舞,鼓聲隆隆,馬蹄聲震天徹地,漢軍和黃巾軍在短暫遲疑后,繼續面目猙獰地廝殺起來。
飛箭、長斧,揮戈、砍殺、咆哮……整個戰場以天降嬰孩為中心,團團捉對砍殺。
斷肢飛起、血液四濺、人頭滾落,如同地獄,然而就是這樣殘酷血腥的場景,嬰孩周身數尺之地也沒有任何一人敢于靠近。
數萬人怒吼著、慘叫著,嬰孩卻始終安然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