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月理想中的如意郎君是什么樣的呢?”
淳靜姝整理案桌后,拿出一籃藥材分撿。
“嫂嫂,你這樣問我,怪難為情的。”
淳月面上染上紅霞,手指握住自己的袖口,不停地摩挲。
“你若不想說,我便不問了。”
淳靜姝淡聲開口,將撿好的藥材包起來,拿到藥房稱重。
“嫂嫂。”
見淳靜姝沒有追問之意,淳月極了,拎起裙子跟在她身后,紅著臉開口,“我喜歡長得俊俏的,有家世的。”
“喔。”
淳靜姝不咸不淡地應(yīng)了一聲,將藥包放到稱上,與自己手估算的重量,分毫不差。
“這樣的男子,在霽溪小鎮(zhèn)比較難尋。如果有,也會有很多適齡女子喜歡。”
她將十包藥材稱后,有序疊起,用一根細繩包好。
這是些藥材過兩日要送給一位貴人,里面配了曬干的黃枝草。
“怎么會難尋呢?嫂嫂的醫(yī)館……”
淳月咬住唇,臉上羞澀,“嫂嫂的醫(yī)館不就有一位翩翩公子就診嗎?那位顧公子……”
她心中其實是有些嫉妒淳靜姝的。
淳靜姝與哥哥私下結(jié)為夫妻,又生了孩子,將哥哥的魂都勾去了。
哥哥那樣的大才,若等到日后中舉之后,要什么樣的賢惠女子會沒有?
何苦先娶了淳靜姝一個沒有任何背景,每日還要與男人打交道的醫(yī)女呢?
而顧于景的到來,讓這種嫉妒加深了。
淳靜姝經(jīng)常能夠與顧于景打交道,可是自己來了幾次都撲空了。
唯一一次差點碰上時,又被他身邊的侍衛(wèi)打發(fā)走了。
她本想也厚著臉皮在醫(yī)館住下,但是被母親制止了。
醫(yī)館人多,母親認為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在醫(yī)館露面有損名節(jié)。
母親此前讓人給淳靜姝送了一籃子雞蛋來打聽淳靜姝的口風(fēng),讓她多為留意,哪知,隔了多日,也未見淳靜姝回一個話。
今日淳月忍不住了,便親自來醫(yī)館問問。
“我跟他不熟。”
淳靜姝將藥包放入柜子的頂格,做了一個標記。
她回頭看了一眼滿臉少女心事的淳月,嘆了一口氣。
“嫂嫂何故嘆氣?”淳月抬頭。
“他不是霽溪小鎮(zhèn)的人,你這樣一頭扎進去之前,可曾了解過他的家世?有沒有想過,他是否已經(jīng)娶妻?”
淳靜姝眸色清明,又帶著一點提醒的意味。
雖然淳月的小心思與做派她有時并不喜歡,可是淳月是淳啟哲的妹妹,她也不能眼睜睜看著淳月做那飛蛾撲火之人。
一顆心會摔得粉碎。
“顧公子,他,他真的娶妻了?”淳月的臉垮下來,張了張嘴,心上涌上無限失落。
她一眼便被他吸引了,想著靠他近一點。
他經(jīng)常一人來醫(yī)館,無女子相伴,她壓根沒想他娶妻。
“大概吧。”
淳靜姝關(guān)上柜門,又將一副銀針放回原處。
“我……”
淳月眼中瞬間蓄滿淚花,她滿心滿意地來,卻得到這么一個答案。
她側(cè)過身去,抹了抹眼淚,一路小跑,離開了醫(yī)館。
淳靜姝搖了搖頭。
六年前,自己撲過一次,她知道要讓那喜光的飛蛾中途折返,有多么不易。
那樣的皮囊,那樣的氣度。
還有多少人,對顧于景一見傾心呢?
又有多少人,如同她一樣,在一個泥潭里,待過九年呢?
淳靜姝細細挑揀剩下的藥材。
“淳大夫!”
一聲洪亮的聲音門口傳來,還有急促一聲馬鳴聲,“請你速速到‘拾記酒樓’救治受傷百姓!”
淳靜姝連忙放下手中的藥材,小步跑出來,只見幾個穿著藍色圓領(lǐng)窄袖,足蹬黑靴,頭戴軟腳幞頭的帶刀侍衛(wèi)站在門口。
“官爺,發(fā)生了何事?”
淳靜姝看到這些侍衛(wèi)的打扮,便知來頭不小。
“今日有暴徒?jīng)_入拾記酒樓行兇傷人,一些無辜百信受傷,請速速隨我等前往酒樓。”
那侍衛(wèi)語氣急切帶著不容拒絕,指了指身后的馬車。
“不知有多少人受傷?傷情是否嚴重?”
“約莫近十人,傷重占約莫兩人。淳大夫,現(xiàn)在不是說這些事情的時候,請即刻上馬車。”
為首的侍衛(wèi)再一次指向那馬車。
“官爺,砍材不誤磨刀功。請給我一息時間,我去準備醫(yī)具。也請官爺隨我一并去藥房,拿夠藥材。”
淳靜姝在幾次對話之間,對今日所需的要采做了粗略計算。
她說完,不等為首的侍衛(wèi)回答,便朝著藥房疾馳而去。
那為首的侍衛(wèi)一愣。
不是說要盯著嗎?
他思索一瞬,大手一揮,叫上另外兩個侍衛(wèi),幫忙拿藥。
侍衛(wèi)訓(xùn)練有素,辦事利索,一行人很快便抵達酒樓。
酒樓門口一片狼藉。
一婦人手被砍了一刀,血流不已;
一個老人在方才的暴動中崴到了腳,痛得癱坐在地上;
受到驚嚇的孩子,哇哇大哭,縮著頭在母親懷中,不肯松手。
“我來救治重癥,你們先給其他人包扎止血。”
按照危急程度,淳靜姝與侍衛(wèi)尋來的另一個大夫,分別救人。
幾個侍衛(wèi)在旁配合。
顧于景從二樓擒了暴徒下來,便看到酒樓大堂忙碌而有序的場景。
為首的侍衛(wèi)跑過去,在他耳邊說了幾句。
“主子,方才淳大夫指揮我們一起救治傷患,她正在救治一個心疾發(fā)作的老嫗。”
他的目光落到那抹白色的背影身上。
淳靜姝跪在地上,發(fā)尖濕透,汗水滴滴答答滾落在地上。
她兩只手交疊著,一只手掌根部,放在一老婦胸前,另一手緊貼在手背上,手臂和身體直立,不斷向下按壓。
顧于景眸色變深。
他腦袋里閃現(xiàn)過以前那個黑丫頭的話:當(dāng)今,多數(shù)大夫急救時多用銀針或穴位,這一套江氏按壓法,是我們江氏首創(chuàng)。
那種熟悉感又涌上心頭。
淳靜姝給一個心臟驟停的傷者按了一刻鐘后,那患者的手指動了一下。
“將最粗的那支銀針給我。”
她繼續(xù)按壓,吩咐身后的人。
顧于景長腿一邁,走到淳靜姝身后。
一只手伸過來,淳靜姝來不及細看,接過銀針。
迅速扎針后,那傷者終于睜開了眼睛,開口說話。
淳靜姝舒了一口氣,身體放松了幾分,“可算是救過來了。”
一杯水遞到跟前。
“多謝。”
淳靜姝下意識去接,這才瞧見了顧于景,愣住了,“顧公子,你,你怎么會在這里?”
“我家主子一直都在,跟暴徒搏斗了一番,還給淳大夫遞銀針了。”松煙站在一旁,抱著胳膊。
“不好意思,方才急著救人。”淳靜姝手拿著水杯,沒有飲水。
顧于景的視線,在她身上停留。
“淳大夫,今日有勞了。”
“公子謬贊,救死扶傷,醫(yī)者本分。”
顧于景目光灼灼,“據(jù)本公子所知,方才的救急手法,只有一人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