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灼正準備俯身靠近,將情動的火苗燒成燎原之勢,門外卻突然響起傳話聲,生生掐斷了滿室的熱意。
是祈灼的貼身侍從,聲音隔著木門透著幾分小心翼翼。
“公子,云小姐的貼身婢女來了咱們這里,是否讓她進來?”
輪椅上糾纏在一起的兩個人都猛地喘了口氣。
他們身下還緊緊抵在一起。
透過單薄的衣料,能清晰感受到彼此劇烈的心跳,激蕩著灼熱的漣漪。
祈灼發絲微亂,額角沁著薄汗,喉結滾動著看向懷里的人,目光里仍燒著未熄的火。
云綺胸口起伏著,半晌才想起什么似的開口:“是在上馬車之前,我讓人去了趟侯府,讓我的丫鬟來送點東西。”
都是被美色沖昏了頭腦,她都把這事兒給忘了。
“那我讓她進來,讓她在外面等著。”
祈灼聲音依舊低沉沙啞,指腹摩挲著她泛紅的唇瓣就要再次俯身。
但云綺卻伸出手,將手指抵在他桃花般的唇上,語氣認真:“是正事。”
意思就是,他們現在正在做的事情可以先放放。
祈灼深深吸了口氣。
他看了眼他們此刻交纏的情狀。
她跨坐在自己腿間,襦裙下擺撩到膝蓋,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自己的指節還熨貼在她纖細的腰身,掌心還殘留著她肌膚的溫度。
還有什么正事,能比此刻的事情更重要?
但終究還是抬手撫上她同樣凌亂的發絲,替她整理好歪斜的發髻和滑落的簪子。
指腹輕輕按了按她發燙的耳垂,指腹碾過那片薄紅,才迫使自己的**平息下來。
嗓音仍喑啞著,對著門外的人吩咐:“去將人帶過來吧。”
侍從去大門外帶人過來的功夫,祈灼忽地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他的手指仍溫柔地在少女發間穿梭,語調似不經意提起:“我聽說,昨日你帶著一個戴帷帽的女子去了漱玉樓。”
云綺動作一頓。
祈灼又接著道:“我還聽說,你一下子叫了十個茶侍進去伺候。”
漱玉樓畢竟也算是祈灼的地盤,這事兒從開始云綺就沒打算瞞著他。
“是。”她毫無避諱地點點頭,貼在他身前,手指還卷著他垂落的一縷墨發繞圈。
祈灼不說話,垂眸替她將碎發別到耳后。
云綺見他不說話,坐起來幾分歪歪頭,伸出手指戳了戳眼前這張俊美無儔的臉頰:“祈公子吃醋了?”
“不醋,”祈灼抓住她作亂的手,將她的指尖覆在唇上輕輕親吻,濕熱的呼吸噴在她掌心。
溫軟的觸感裹著低啞的氣音傳來,“我比那些人好看得多。我不覺得,你要那些人服侍是貪圖美色。”
云綺笑起來。
在很多層面上,他們兩個都非常相似。
比如這份對自己容貌的自信。
她解釋道:“我去找這些茶侍,是因為我打算把聚賢樓對面的悅來居盤下來。”
“我想雇傭五六個茶侍,未來去我的酒樓里做伙計。”
聽到她的話,祈灼不由得微微挑眉。
如今這世道,從未有女子做開酒樓這樣的生意。
而且他聽說過那家悅來居,是京城一家老字號,但近年來生意慘淡,尤其在聚賢樓開張之后,生意更是經營不下去。
今日雖是因整條街都清了場,但路過時那家悅來居,他也瞥見了那家酒樓透著破敗頹然的樣子。
云綺卻挑眉:“就是因為它生意慘淡,所以現在正是將它盤下來最好的時機。若是生意好,可能還得出上幾倍的價錢。”
“那些茶侍都是樣貌好看,家境困苦的少年,我可以出高薪請他們來我這里做事。若是他們愿意來,也算是幫他們從風月場中脫離出來。”
“只不過,不知道漱玉樓那位顧老板愿不愿意放人。”
祈灼并不驚訝于她有這樣的想法。
或者說,她有什么樣的想法,他都不會覺得奇怪。
輕輕勾了勾唇角,抬手撫著她的發梢,語氣一貫的寵溺:“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必在意其他。”其他的問題,他可以替她去解決。
很快,穗禾就被祈灼的隨從帶來。
她進門的時候,祈灼端坐在輪椅上,姿態閑散,掌心落在桃色衣擺上。而云綺也端端正正坐在他對面品茶,手拿茶盞的姿態說不出的雅致。
任憑誰也看不出,就在穗禾他們進門之前,兩人還在輪椅上緊緊相擁。
他的唇瓣碾過她的唇角,雙唇分開時還有牽連的銀絲,直到聽見門外由遠及近傳來腳步聲他們才驟然分開。
如今茶盞里的龍井還飄著熱氣,卻掩不住少女唇上比平日更艷的嫣紅,只不過不仔細看便看不出罷了。
穗禾見到自家小姐,當即眼睛一亮,將自己手上的小木箱舉起來:“小姐,您傳話讓我送來的東西,我拿來了。”
緊接著便將目光投向小姐對面坐在輪椅上的男人。
看到對方容貌和周身矜貴里又透出的幾分漫不經心的慵懶時,穗禾不由得暗暗吸氣。
也不知道跟小姐在一起的這人是什么身份,看上去地位和氣質不凡,但那侍從只稱他為公子。
云綺朝穗禾招手:“把東西給我吧。”
穗禾連忙把東西放到云綺面前的茶桌上,木箱與茶盤相撞發出輕響,而后規規矩矩和祈灼的侍從常言站在一旁。
云綺把木箱打開,將里面的東西一件件拿出來,祈灼的視線追隨著她的動作。
只見,箱內最底層是個紅緞布包,解開時露出十二根銀針,針尾被云綺分別纏著紅、黑、青三色絲線。
紅色針長三寸用于深刺,黑色針短兩分用于透穴,青色針最細是用來挑痧的。
還有個黃銅手爐,掀開蓋子能看見里面燒得通紅的炭塊,旁邊放著個鼓囊囊的棉紙包,看不出里面是什么,只隱約透出些藥材氣息。
祈灼眸光微動:“這是什么?”
云綺撫過銀針尾端的絲線。
她前世作為長公主時,曾有一日在暖閣翻著本《黃帝內經》當消遣。
看到書中描繪人體經絡如江河貫通的奇妙論述,忽然對醫理有了興致,便找來太醫院的幾位名醫教她醫術。
后來興致愈發濃厚,還曾向一位云游的點穴大師討教過點穴和針灸的手法。
她天賦異稟,學什么都比旁人快得多。
別人需背三日的湯頭歌,她聽兩遍便能倒背如流。名醫弟子練上百次才穩的銀針手法,她扎碎幾塊玉璧便已能精準刺中米粒大的穴位。
沒辦法,誰叫她生來便如此優秀。
云綺輕輕抬眸,看向祈灼:“我上次說過,會把你的腿疾治好。我還答應過你,日后你想看的熱鬧都會親自看見。”
“前些日子我未出門時,翻了許多醫書古籍,為你的寒痹癥尋到一個可行的法子,就是用九味藥材碾成細末做熱敷包,再配合子午流注針法行針。”
她解開那個棉紙包,露出里面混著深褐與土黃的粉末,“這里面有川芎、獨活、羌活驅風除濕,艾葉、肉桂溫經散寒,最重要的是,還配有一味極難得的赤炎藤。”
說到赤炎藤時,她指尖捏起一縷暗紅色的絲絨狀碎屑,“赤炎藤生在火山巖縫,得天地火氣孕養,藥性極熱,曬干后磨成粉最能溫經散寒、通血活絡,引火歸元。”
原來她說的正經事,重要到讓他們剛才在那般情境下還停下來的事,是要給他治療腿疾。
祈灼眸光閃動。
他之前也聽說過赤炎藤這味藥材。
先前幫他治腿的許多名醫,都提過這味藥,說是對治療他的寒痹癥會有奇效。
只是他每次都只淡淡應下,卻從未讓人去尋這味藥。
因為先前的他,所謂遍尋名醫也不過是掩人耳目。
他的確根本沒打算把自己的腿治好。
云綺道:“先前我也只是想到這個法子,但因為缺了那味最關鍵的赤炎藤,一直沒能動手。不過昨日我拿到了赤炎藤,回侯府后便將這熱敷包做了出來。”
祈灼問道:“這赤炎藤你是從何而來?”
云綺面色不變:“我偷的。”
祈灼看她:“嗯?”
云綺喝了口茶:“那日我去買藥材,撞上慕容婉瑤與我搶這赤炎藤。”
“先前我還不理解,她為何要花大價錢買這赤炎藤,不過今日我算是明白了,她買這藥想來也是為了你。”
“只是那日她先搶我已經買下的藥,又言語譏諷我朋友,我便放火燒了她的馬車,又讓穗禾趁機將赤炎藤偷了出來。”
這話給一旁的穗禾都聽傻了。
不是。
小姐就把她們干的這些壞事,就這么水靈靈說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