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榮貴妃壽宴后,霍驍第二日便奉旨前往北境整頓軍備,巡視關隘,在重鎮里一力盯著防線穩固,半個月來幾乎是連軸轉。
昨日回京恰逢大雨,馬車陷在泥濘里難以前行,只得在郊外客棧暫歇。今早雨勢稍緩,他才又重新啟程歸京。
行至此處,他記起附近有家京城聞名的古玩店,便令車夫停了車。
沒想到,只是無意間抬眼掃過不遠處的窗邊,他竟撞見了熟悉的身影。
窗內,云綺正與裴羨同坐一張桌邊用早膳。
這個時辰,她竟然與裴羨一同在客棧用早膳。
只可能是,昨夜他們兩個都宿在了這家客棧。
而兩個人之間縈繞著的那般曖昧繾綣的氣息,即使隔著這樣的距離,他也能感受得到。
霍驍整個人定在原地,站在綿綿細雨里看不清表情。
他不想去想,昨天晚上他們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么。
僅僅是這個念頭在腦海中掠過,心臟就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悶痛瞬間漫上來,堵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霍驍也沒想到,在他沉默時,身后又出現了一個謝凜羽。
鎮國公府本就在這附近,謝凜羽是聽說祖父這幾日食欲不振,今早特意起了個早,想給老爺子買點從前愛吃的點心。
沒成想才出家門不遠,就冤家路窄撞上了霍驍。
從前謝凜羽對霍驍這個人本無甚感覺,只知他軍功顯赫,在戰場人稱殺神,是武將中最得皇上信任的人。
自兩年前勝仗歸來,皇上封他定遠大將軍,又賜真金白銀府邸,風頭無兩,如今也極受百姓崇拜。
先前謝凜羽聽說霍驍要娶云綺,當時他只覺得這個霍驍腦子有病。
再后來等他回了京城,聽說霍驍又把云綺給休了,他才覺得這人病總算好了。
可現在,雖然也才過去沒多久,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從前他有多厭惡云綺,恨不得她下場凄慘,現在心就被她占得多滿。
他每天都在想她。
想她白裙蒙紗與他重逢,演戲騙走他請帖的模樣。想安遠伯爵府假山后,她踮腳吻住他,堵住他所有話語的瞬間。想榮貴妃壽宴上,她從身后輕柔為他系上平安扣的溫柔。想侯府藏書閣二樓,她拉下他的衣領深吻,與他唇舌交纏的灼熱。
以前還能欺騙自己,他才不會喜歡上云綺這樣行事張揚,只會欺負別人的壞女人。可如今,他睜眼閉眼想的都是她。
甚至,他前幾日有一晚還因她做了那種羞人的夢,醒來后羞憤欲死,一起來就屏退所有下人,自己把床褥胡亂卷成一團扔了。
他喜歡她。
好喜歡。
好想每天都能看見她,抱著她,像那晚一樣親她。
那晚翻窗走時,他依依不舍,讓云綺從藏書閣出去后,派人到鎮國公府給他傳句話。可左等右等五六日,始終沒等來她的丫鬟。
但他又不敢貿然去找她。
沒有她的允許,就擅自跑過去找她,搞不好又要惹她不高興。
她既然沒有找他,就說明她一定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謝凜羽是這樣安慰自己的。
既然已經明確了自己的心意,此刻再看霍驍,謝凜羽自然沒什么好臉色。
這個霍驍,先前竟休了云綺,害得她被京中那些碎嘴子編排。
雖然若不是霍驍休妻,自己現在也沒機會靠近云綺,這也不妨礙謝凜羽純恨所有惹她受委屈的人。
更氣的是,霍驍都已經休了云綺,上次在攬月臺上還和自己搶著抱她,瞧著竟然像是對她有情。
什么人啊,擁有的時候不知道珍惜,把人休了知道后悔了?
這不是賤嗎。
情敵見面,自然分外眼紅。
霍驍是謝凜羽如今第二討厭的人。
第一,自然是裴羨。
他最瞧不慣裴羨那整日遺世獨立的清高模樣,更搞不懂云綺究竟看上了他什么。
上次在攬月臺,她也是只要裴羨抱。他是生生被當場氣走的。
一想起來這件事,謝凜羽就對裴羨恨得牙癢癢,誓與這個人不共戴天。
霍驍聽見了謝凜羽的聲音,卻仍站在那里一動不動,仿佛整個人也被蒙在雨汽里。
謝凜羽忍不住皺眉,不知他看見了什么,臉上神情晦澀得厲害。
他下意識走過去幾步,順著霍驍的目光望去。
下一秒,他整個人像被雷劈中。
當看見窗內的畫面,眼珠子差點瞪出來,肩膀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
那是云綺?
她是和裴羨坐在一起用早膳?!
她為什么會這個時辰和裴羨坐在一起用早膳??!
謝凜羽眼睜睜看著,裴羨的手正攏著云綺耳后的發絲,眉宇間凝著化不開的清冷,可垂落的眼睫偏在她鬢邊投下極近的影。
他的指尖還停在她耳后未收,而她微仰的下頜線繃出精致的弧度,兩人距離正一寸寸縮短。
他清瘦的肩線微微傾側,而她的目光則像纏人的藤蔓,流連在他的薄唇上沒有移開的意思。
空氣里仿佛有看不見的絲在纏繞,連窗外的細雨都變得緩慢,那片小小的天地里,無聲滋長的曖昧幾乎要漫出來。
裴羨的唇離她,只剩分毫。
他們要親上去了!
謝凜羽胸口劇烈起伏,腦袋里瞬間嗡嗡作響。他咬牙切齒,肺腑間像有團火炸開,死死盯著那扇窗,眼睛紅得嚇人,渾身的血液仿佛都沖上了頭頂。
“啊——!!裴羨!你敢!你敢親她我就和你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