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綺以為,這世上只有自己這般隨心所欲、無所顧忌。
卻不想眼前這人,竟與她如出一轍。
看祈灼的表情,并不是同她開玩笑。
他又意有所指地補了一句:“今日,應該不會再有人闖進來了吧?”
他說的是上次霍驍突然闖入之事。
那時她酒意微醺,正坐在祈灼懷里,他的指尖還捏著她的下巴。兩人鼻尖幾乎相觸,卻猛地聽見外頭李管事喊了聲 “霍將軍”。
她酒意都醒了一半。
前一日宣稱暗戀霍驍兩年,被休第二日就去找男人廝混還被前夫捉奸什么的,她怕把霍驍氣死。
她只能抬眼望向祈灼,睫毛忽閃間帶了幾分故作委屈。
說來也巧,那時祈灼分明還不知她身份,卻與她默契十足。
霍驍推門而入的剎那,他長臂一收攏住她腰身,而她順勢靠在他胸膛前,閉眼裝出一副醉睡模樣。
而此刻,他們又一次四目相對。
祈灼還屈指點著自己唇畔,眼尾含情問她要不要親。
這般誘惑,誰能抵擋得住。
祈灼長得這樣俊美,她也本就不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
云綺朝祈灼傾身,腰肢剛靠近便被他自然地攬住,輕輕一帶便側坐在他腿上,姿勢熟稔得仿佛重復過許多次。
她仰起臉,伸手繞住他衣襟的系帶,蜻蜓點水般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他的唇好軟。
很好親。
還縈繞著若有似無的松煙氣息。
她剛退開半寸,腰間忽然一緊,又被拽回那片沾染松木氣味的陰影里。
祈灼低下頭,鼻尖與她相抵,唇瓣廝磨著擦過她的唇角,似是不經意的觸碰,又像是蓄意撩撥。
兩人都未深入,默契地維持著這若即若離的距離。
他的呼吸掃過她的耳尖,彼此間的氣息纏繞著發燙,直教喉間泛起細密的癢意。
“喜歡么。”
他問她。
喑啞里帶著一絲蠱惑。
再玩下去容易起火。
眼前的男人她還并不了解,眼下也難以對局面全權掌控。
云綺偏了偏頭,決定當一回正人君子:“……口有點干,想喝茶。”
祈灼看她一眼,輕笑一聲,才緩緩松開箍在她腰上的手:“去坐吧。”
云綺給自己斟了杯碧螺春,又替他添了盞琥珀色的紅茶。
兩個人都點到即止。
云綺抬眼望向祈灼膝上的薄毯:“說說公子的腿疾吧,公子這腿疾是怎么落下的?如今又是何癥狀?”
她昨日在信中說,她能幫祈灼醫治腿疾。
雖說她前世出于興趣,曾隨醫毒大師學過醫術,但她先前壓根連祈灼病癥的根由都沒問過。
好在她說她能治,祈灼真就信了她的話。
談及自己的腿疾時,祈灼眼底似寒潭深水。
“我的腿,是寒痹癥。”他的語調波瀾不驚,像是閑談日常。
“我曾在陰冷潮濕、不見天日之地待了十年。寒濕入髓,經絡阻滯。”
“后來每逢秋冬,膝下便如墜冰窟,這些年愈發嚴重,才難以行走。”
在陰冷潮濕、不見天日之地待了十年?
一個皇后嫡出的皇子,為何會在那種地方,一待便是十年光陰?
祈灼見她眼底浮起怔忪,以為她在為醫術底氣不足犯難,指尖敲了敲桌沿輕笑。
“許多名醫都斷言我這腿沒得治,你不必有壓力。那二百兩黃金就當是謝你陪我解悶,不必掛懷。”
云綺卻抬眼看向他,不高興地撇撇嘴:“既然應下了,便沒有退縮的道理。何況公子若真只是寒痹癥,倒是好辦了。”
“哦?”祈灼挑眉,桃花眼里掠過一絲興味。
“給我些時間研究一下。” 她語氣認真,“公子用二百兩黃金救濟了我,我會把公子的腿疾治好的。”
兩人正說著話,門外忽然傳來動靜。
是李管事的聲音,帶著幾分忐忑:“公子,太子殿下來了,說是想見您一面。”
祈灼臉上的笑意驟然淡了下去,目光冷凝地看向門口,聲音也冷了幾分:“不見。”
沒有半分對待太子應有的敬畏和重視。
李管事的聲音愈發發顫:“可、可太子殿下此刻就在房門外……”
空氣瞬間凝固了兩秒。
云綺忽然深吸一口氣。
祈灼側頭看她:“怎么了?”
“公子這兒可有別的門?”她壓低聲音,眼神往窗邊飄,“若沒有……我恐怕得跳窗了。”
“跳窗?”祈灼眼里又泛起笑意,桃花眼尾微微上挑。
云綺嘆了口氣:“當今太子想見都被拒之門外的人,我一個平頭百姓竟在這兒坐著 。太子殿下若是看見我,不會一時發怒讓人砍了我吧?”
祈灼終于低笑出聲。
伸手在她發頂輕敲了下:“胡思亂想什么。”
門外,李管事對一襲玄色錦袍的太子卑微道:“殿下,草民真沒騙您,我們公子真的在屋內會客。”
當朝太子楚臨眉頭緊蹙:“他不是從不見客嗎?”
李管事撓頭:“這位姑娘有些特別。她今日來,公子還特意讓我前去迎接。”
“姑娘?” 楚臨睜大眼睛,震驚神色不亞于聽到鐵樹開花,“你是說他一個不管男人女人只要是人都厭惡至極的人,竟然也會和女子單獨見面,還不止一次?”
又問道:“那姑娘是何人?”
李管事答道:“是永安侯府的小姐。”
“原來如此,”楚臨恍然大悟,“孤聽說,永安侯府尋回了失散多年的千金,聽說那姑娘溫婉知禮,心地善良……”
“不是那位,”李管事尷尬打斷道,“……是之前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