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卿棠抓住這千鈞一發的空隙,猛地將匕首從他肩頭拔出,鮮血隨著匕首的抽離噴濺而出,有幾滴甚至濺到了她的臉上,溫熱而腥甜。
巨大的反作用力讓她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冰冷的床板上。
葉卿棠毫不停頓,借著摔倒的勢頭,不顧一切地朝著床榻內側翻滾,刀尖直指沈一帆。
眼神像淬了寒冰的利刃,死死鎖定他。
沈一帆踉蹌一步,劇痛和失血讓他臉色煞白,他捂住血流如注的肩膀,眼睛里爆發出憤怒的火焰。
他下床,后退,俯身,惡狠狠的盯著滾到床角、舉刀相向的葉卿棠。
那張曾經溫婉美麗的臉此刻沾著他的血,寫滿了決絕的恨意,再無半分昔日的溫順。這畫面徹底點燃了他心中毀滅的瘋狂。
“好…好得很!葉卿棠!”沈一帆喘著粗氣,聲音因疼痛和暴怒而扭曲變形。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帶著濃稠的血腥味。
“你竟敢…竟敢傷我?!看來二十鞭子還是太輕了!今日,我就讓你知道,背叛我沈一帆的下場是什么!”
沈一帆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兇獸,猛地扯下床榻一側垂落的厚重帷帳,任由它轟然落地,露出后面冰冷的墻壁。
“今天你就去死吧!”
他咆哮著,身體猛然飛撲出去,手指弓起化為利爪,目標直指葉卿棠脆弱的咽喉。
“哐當——”
沈一帆猙獰兇狠的表情瞬間變得遲疑,他寬大的身體無支持的前后晃了晃,然后轟然倒地,重重摔在地上,沒了聲響。
雙兒滿是驚恐的小臉出現在沈一帆背后,見人倒了她指尖一顫,慌忙把瓷瓶脫手扔到一旁的地上。
“夫人!”雙兒顧不得那么多,慌忙跨過沈一帆,把倒在地上的葉卿棠扶了起來。
“我……我……”豆大的淚珠順著雙兒的眼眶如斷線般的珍珠滾路,激動過后,體溫迅速上升,渾身的灼燙讓雙兒終于反應過來她剛才做了什么。
葉卿棠上前探了一下鼻息,“沒事,我們先走,這里不是久留之地?!?/p>
雙兒如夢初醒,狠狠抹了把臉。
葉卿棠咬牙撐著床沿站起,強行壓下后背火燒火燎的劇痛,身形晃了晃?!翱?!扶我出去!有人要來……”
話音未落,門外廊下果然傳來由遠及近的細碎腳步聲,夾雜著低語,是巡夜婆子被方才那聲巨大的“哐當”驚動了。
雙兒臉色煞白,瞬間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沈一帆在她房里出事,她們主仆二人無論如何也脫不了干系!她猛地架住葉卿棠的胳膊,用盡全身力氣支撐住葉卿棠搖搖欲墜的身體。
葉卿棠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忽略身體的劇痛和眩暈,眼神銳利地掃視屋內。
“不能走正門!窗……”她目光快速落在后窗。
那窗對著府里偏僻的后巷,此刻是唯一的生路。
“扶我過去!”
兩人踉蹌著沖到窗邊。
葉卿棠后背的傷口被牽動,鮮血滲出得更多,幾乎浸透了半幅寢衣,冷汗浸濕了她的鬢角。她咬緊牙關,指甲深深摳進窗欞的木框里。
“夫人,您先……”
門外,巡夜婆子奔走而來的聲音愈來愈近,葉卿棠面部肌肉隱隱抽動著,眉頭鎖城了一條縫。
來不及了……
她忽然猛地推開沉重的窗欞,冰冷的夜風裹挾著塵土的氣息撲面灌入,然后抱起雙兒的腰,用力向上一推,雙兒幾乎是滾落出去,重重摔在窗外冰冷的泥地上。
“夫人!夫人!”雙兒慌忙起身去拉葉卿棠胳膊,聲音帶著哭腔。
“別管我……去找傅懷硯,走!”葉卿棠喘息著,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推了雙兒一把,將窗子狠狠落了鎖。
她剛轉身,巡夜婆子就提著燈籠大步踏了進來。
官兵來得很快,葉卿棠沒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冰冷的鐵甲撞擊聲伴隨著雜亂的腳步聲瞬間填滿了狹小的空間。
領頭的小隊長目光如鷹隼般掃過狼藉的室內——歪倒的屏風,散落的帷帳,藥膏瓷瓶碎裂在地,以及,最觸目驚心的,是昏死在地、肩頭傷口仍在汩汩冒血的沈一帆。
他的眼神最后定格在葉卿棠身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與懷疑。
“拿下!”
兩名士兵立刻上前,動作粗魯地一左一右鉗制住葉卿棠的胳膊。
他們鐵箍般的手指毫不留情地壓在她后背的鞭傷上,劇痛瞬間炸開,葉卿棠身體不受控制地痙攣了一下,冷汗瞬間浸透了額前散亂的碎發,黏在皮膚上。
她沒有掙扎,甚至連一句辯解的話都沒有說。
那雙剛剛還燃燒著刻骨恨意的眸子,此刻像兩口深不見底的枯井,所有的情緒都被強行按捺下去,只余下死水般的沉寂。
蓄意謀害朝廷命官,謀殺親夫,十惡不赦,葉卿棠被直接壓往大理寺由大理寺丞親自審理。
大理寺的石磚冰冷潮濕,上面沾著濃厚的潮氣,絲絲縷縷的直往人骨頭縫里鉆,葉卿棠跪在地上,氣息紊亂虛弱。
“葉卿棠!你好大的膽子!”驚堂木的聲音在空曠森嚴的公堂上炸響,大理寺丞高坐堂上,官袍紋絲不動,一張臉卻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你身為朝廷命官之妻,竟敢謀害親夫!沈大人如今生死未卜,你這毒婦,還不從實招來!”他聲音拔高,尖利刺耳,在死寂中回蕩。
堂下兩側的衙役肅立如鐵鑄,手中水火棍重重頓地,發出沉悶的“咚”聲,激起一片寒意。
葉卿棠跪伏在地,大理寺石磚的寒氣早已浸透她的膝蓋,后背鞭傷在粗麻囚衣的摩擦下火辣辣地灼燒,每一次細微的呼吸都牽扯著撕裂般的劇痛,冷汗順著額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暈開一小圈深色水漬。
“葉氏!”
大理寺丞見她不語,怒意更盛,驚堂木再次狠狠拍下,震得案幾上的卷宗都跳了跳。
“人證物證俱在!巡夜婆子親見你房內狼藉,沈大人倒在血泊中!你手中的匕首還沾著他的血!還想抵賴不成?”
他朝身旁的師爺使了個眼色,一名衙役立刻端上托盤,上面赫然是那把染血的匕首,刃口寒光凜冽,血跡已干涸成暗褐色,刺目得像她后背的疤痕。
葉卿棠緩緩抬起眼,目光空洞地掃過那匕首,又落回大理寺丞扭曲的面容上。
唇角極輕微地扯動一下,似笑非笑,聲音嘶啞如砂礫摩擦,“大人既已定罪,又何必再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