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時間似乎過得格外緩慢。
大約四十多分鐘后,就在貝爾特快要忍不住開始踱步時,佐婭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再次從陰影中浮現,回到了他們身邊。
她沒有說話,只是從斗篷下遞過來一張粗糙的紙張。
上面用炭筆簡單地勾勒出了附近的地形。
圖紙顯示,靠近村子的溪流段有一個明顯的Ω形水灣,這個水灣恰好半包圍著幾棟孤立的房屋。
圖紙上用七個叉號標注了棘背野豬的位置,它們都分散在水灣外側的田地里,與房屋保持著一段距離。
佐婭伸出一根白皙纖細的手指,先是點了點地圖上那幾棟屋子,那股軟糯的聲音再次從她的兜帽下傳出:
“村民,安全。”
然后,她的指尖移動到距離房屋最近的一個叉號上。
“這頭,在吃,土豆。”
湯姆湊過來看了看圖紙,比劃了一下,說道:“從圖上看,最近的那只野豬離老杰克家的房子,估計也得有個四五百米遠。”
浩克仔細看著圖紙,點了點頭,做出了判斷:“嗯。這群棘背野豬目前有充足的食物,應該暫時不會主動襲擊村民的房屋。湯姆,你先回去,告訴大家情況穩定,這邊交給我們就行。”
湯姆松了口氣,連連道謝后,快步跑回了村子。
浩克隨即抬頭看了看天色,估算了一下時間:“現在是晚上七點左右。大家先簡單吃點東西,然后盡快休息。今晚分三組守夜,我守中間的四個小時。”
他看向貝爾特和海莉爾:“貝爾特,萊拉,你們守第一班,從八點到十二點。有沒有問題?”
“沒問題,隊長!”兩人齊聲應道。
“蓋倫,佐婭,”浩克的目光轉向何西和佐婭,“你們守最后一班,從凌晨四點到天亮。有沒有問題?”
何西立刻點頭:“沒問題。”
佐婭也在兜帽下微微頷首。
浩克最后吩咐道:“記住,守夜時打起精神,有任何異常情況,第一時間喊醒所有人!如果真有野豬試圖往房屋方向靠近,我會第一時間上前吸引仇恨,蓋倫你則用【地刺術】盡量限制它們的行動,為其他人反應爭取時間。”
不過他頓了頓,語氣緩和了一些:“當然,根據佐婭的偵查,今晚它們大概率會安穩地待在田里啃土豆。大家該休息就好好休息,養足精神,明天才是硬仗。”
“是,隊長!”眾人應道。
何西看著浩克快速地安排好一切,心中不禁暗暗佩服。
無論是將最辛苦的深夜值守時段安排給自己,以確保其他隊員能有更連續的睡眠;還是頂住村民壓力,堅持專業判斷;亦或是此刻根據偵查結果迅速制定的應急方案。
都展現了一名優秀隊長的素養和經驗。
這些都是自己值得向他學習的。
......
秋季的凌晨四點多,天光未亮,夜色正濃。
何西在睡夢中感覺到有什么濕軟溫熱的東西,正一下下地舔舐著自己的臉頰。
他有些不情愿地緩緩睜開眼睛,視線對上了布魯斯那雙在黑暗中發亮的狗眼和那條忙碌的大舌頭。
‘原來是這家伙在叫我起床......’
此刻,整個石溪村都被濃重的晨霧包裹著,濕冷的霧氣緊貼皮膚,讓他不禁裹緊了身上的薄毯。
不遠處的篝火只剩下最后的余燼,散發著微不足道的光與熱。
“狗狗,回來。”
一個壓得極低的軟糯聲音響起。
“讓他,睡覺。”
是佐婭。
布魯斯立刻停止了對主人的騷擾,搖著尾巴小跑到佐婭腿邊趴下,一副乖巧的模樣。
守夜的佐婭正背靠著一棵粗壯的橡樹,右手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撫著布魯斯的狗頭,后者則瞇著眼睛,露出滿臉愜意的表情。
何西心里暗自腹誹,這家伙的狗眼向來以貌取人。
‘這該死的色狗!之前只有伊莎摸它的時候,它才會露出這種表情。在普林特鎮,別的人想碰它一下,它都能叫喚半天!’
他注意到浩克已經在篝火旁的另一處睡下了,呼吸平穩。
‘已經過了四點了嗎?’何西有些不好意思,‘應該是佐婭沒忍心提前叫醒我......這睡懶覺的本能,穿越一個多月了還是沒改掉。’
他的視線繼續上移。
發現佐婭的左手正拿著一本攤開的書籍,借著懸掛在樹枝上那盞魔法燈散發出的柔和光芒,正全神貫注地閱讀著。
他瞇起眼睛,勉強看清了書脊上的標題——《樹林中的剝皮者》。
......恐怖小說?
他吃了一驚。
沒想到這位神秘又充滿反差感的潛行者,膽子這么大。
敢在濃霧彌漫的凌晨,一個人值夜的時候看這種書。
一個惡作劇的念頭突然從他心底冒了出來:要是現在學兩聲烏鴉叫,或者弄出點別的動靜......
但他的目光落在對方微微蹙起,全神貫注的紫色眼眸上。
‘算了,還是別嚇唬她了。’
他輕手輕腳地坐起身,伸了個懶腰,關節發出一聲輕微的“咔噠”聲。
佐婭猛地抬起頭眼中瞬間閃過一絲驚懼,連她身旁那盞魔法燈的光芒都跟著不安地晃動了一下。
直到看清弄出動靜的是何西,她緊繃的肩膀才緩緩松弛下來。
她下意識地手腕一翻,似乎想把書藏進斗篷里,但已經來不及了。
佐婭有些窘迫地低下頭,小聲說道:“......狗,醒了。”
何西一愣,第一反應是:‘她在罵我?’
隨即發現對方正低著頭輕拍布魯斯的腦袋。
‘原來是在責怪布魯斯不該把我弄醒......’
然而,一分鐘過去了。
佐婭依然低著頭,專注地撫摸著布魯斯,始終沒有抬頭。
氣氛變得有點微妙的尷尬。
何西主動走到她旁邊,壓低聲音問道:“在看小說嗎?”
佐婭依舊低著頭,但兜帽在空氣中輕微地上下晃動了一下。
何西知道,她應該是在點頭。
為了緩解這略顯僵硬的氣氛,他繼續找著話題:“我以前也挺喜歡看小說的。這本好看嗎?”
佐婭似乎愣了一下,終于抬起頭來看向何西,那雙在魔法燈下顯得格外清亮的紫色眼眸里閃過一絲光彩。
“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