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巧蘭和劉金明都愣住了。
劉金明皺著眉頭,一臉不耐煩地問道。
“什么另一筆賬,你少在這兒給我裝神弄鬼。”
劉滿臉上的笑容不變,只是那笑意里,沒有一絲溫度。
他慢條斯理地撣了撣手上的土,目光落在了劉金明的身上。
“劉金明,你最近經常往縣里跑,挺勤快啊。”
他這話一出口,劉金明的臉色就微微變了一下。
劉滿像是沒看見一樣,繼續不緊不慢地說道。
“我聽說,現在縣里查得嚴,倒騰糧票布票這些東西,可是投機倒把的大罪。”
“這要是被抓住了,不但東西要全部沒收,人還得被抓進去關起來。”
“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劉滿的聲音很平淡,卻像一記記重錘,狠狠砸在了劉金明的心上。
劉金明的臉,瞬間就白了,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孫巧蘭也慌了神,她雖然不知道丈夫具體在外面干些什么,但也模模糊糊聽過一些風聲。
劉滿根本不給他們反應的時間,他往前走了一步,那高大的身影帶著一股強烈的壓迫感。
“你說,我要是現在就去大隊部,把這事跟王大隊長好好說道說道。”
“你說大隊長會不會立刻派民兵,把你抓起來,扭送到公社去。”
劉金明和孫巧蘭的臉上,徹底失去了血色,變得一片慘白。
他們心里比誰都清楚,劉滿說的這些,全都是真的。
投機倒把,在這個年代是絕對的紅線,一旦被抓住,那就是天大的罪名。
別說是二百塊錢,到時候罰款罰得他們傾家蕩產都不夠。
劉金明渾身都在發抖,他死死地盯著劉滿,聲音里帶著無法掩飾的驚恐。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話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說錯了,這不等于是不打自招嗎。
他連忙改口,色厲內荏地吼道。
“你胡說八道,我沒有,我什么時候干過那種事了。”
“你這是血口噴人,你有什么證據。”
劉滿看著他這副外強中干的樣子,嗤笑了一聲。
“證據。”
“我需用證據嗎。”
他的目光變得像刀子一樣鋒利。
“你應該聽說過城南的刀疤岑吧。”
“我只要托他找幾個兄弟,在你下次去縣里的時候,跟著你,好好扒一下你的底細。”
“你覺得,他能不能把你干的那些事,查個底朝天。”
刀疤岑。
這個名字像一道晴天霹靂,直接劈在了劉金明的天靈蓋上。
他整個人都僵住了,眼神里充滿了極致的恐懼。
刀疤岑是什么人,他這個在縣里黑市邊緣混跡的人再清楚不過了。
那是縣里真正說得上話的狠角色,手底下養著一幫不要命的兄弟,黑白兩道都有門路。
自己在他面前,連個屁都算不上。
要是真被刀疤岑的人盯上,別說查他的底細,恐怕連小命都保不住。
他怎么也想不通,劉滿這個山里的泥腿子,怎么會認識刀疤岑那種人物。
可他不敢賭。
萬一劉滿說的是真的,那后果他根本承受不起。
所有的僥幸和囂張,在這一刻都化為了烏有。
劉金明腿一軟,態度瞬間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他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對著劉滿連連作揖。
“誤會,姐夫,這都是誤會。”
“我們就是跟巧云開個玩笑,沒別的意思。”
“小寶那點傷,都是皮外傷,不礙事,不礙事。”
劉滿冷冷地看著他,一言不發。
劉金明被他看得心里直發毛,拉了一把還愣在一旁的孫巧蘭,對著劉滿和孫巧云,深深地鞠了一躬。
“姐,姐夫,我們錯了。”
“我們以后再也不敢了。”
劉滿這才冷哼一聲,指了指院門的方向。
“滾。”
“以后別再讓我看見你們踏進這個院子一步。”
“否則,就別怪我不客氣。”
那兩口子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跑出了院子,那狼狽的樣子,像是身后有惡鬼在追。
看著他們落荒而逃的背影,劉滿這才收回了身上那股冰冷的氣勢。
他轉過身,輕輕把還在發愣的妻女摟進了懷里。
“好了,沒事了。”
他溫柔地拍著孫巧云的背。
“以后,咱們跟他們家就當是斷了親,不用再擔心了。”
孫巧云靠在丈夫堅實的胸膛上,眼淚終于忍不住流了下來。
她哽咽著說道。
“我就是想不明白,我妹妹小時候,不是這個樣子的。”
劉滿心里嘆了口氣。
人都是會變的,尤其是在窮困和貪婪的侵蝕下。
他沒有多說什么,只是輕輕擦去了妻子臉上的淚水。
“不想了,都過去了。”
“來,咱們繼續干活,把圍欄修好。”
夫妻倆重新拿起了工具,繼續修起了圍欄。
院子里又恢復了之前的平靜和溫馨。
傍晚時分,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知青院里,劉小東悄悄溜出了自己的房間。
他走到院子里的水缸邊,借著缸里水面的倒影,仔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和衣領。
他又從口袋里掏出一塊小小的玻璃碎片,照了照自己的臉,確認自己看起來足夠英俊瀟灑。
他這才壓低了帽檐,做賊一樣溜出了知青院的大門,徑直朝著村子西頭那片小林子走去。
與此同時,村東頭的另一間土坯房里,趙寡婦也正在鏡子前精心打扮著。
她換上了一件雖然打了補丁,但卻洗得干干凈凈的碎花上衣,還特意把領口的扣子解開了一顆,露出了一小片雪白的肌膚。
她看著鏡子里自己那張依舊有幾分姿色的臉,嘴角露出了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
她心里暗忖,張運那個傻大個,就是個沒見過女人的愣頭青。
今天晚上,自己只要稍微用點手段,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
等把他哄到手,讓他死心塌地地養著自己娘倆,那些錢票糧食,就全都是自己的了。
到時候,自己就能在這個冬天,繼續過上吃香喝辣的好日子。
想到這里,趙寡婦喜滋滋地關上房門,扭著腰肢,也朝著村西頭那片小林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