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輕舟看著背光而站,逐漸變得充滿朝氣的她,也跟著勾起唇角,嗓音愉悅輕松,
“嗯,來啦。”
他將早餐端到墻邊特意擺放的桌子旁,將她平時坐的椅子拉開,掌心拍了拍椅背,
“過來,先吃早餐。”
“好。”蘇柒霧應著聲,小跑著過來站到桌子面前。
沈輕舟伺候著她坐下,又幫她舀了一碗白粥,才拿起一個包子開始慢慢吃著。
他垮垮地坐在椅子上,看著她纖細的身形,微微蹙眉,語氣充滿關心,
“別老是不吃早餐就來跳舞,對身體不好。”
“這里不是蘇家,沒人會說你,你可以每天都睡得晚一些,吃完早餐再來練舞。”
“我知道。”她輕輕回應著。
她當然知道她在這里是自由的,就連她自己都能感覺到自己的改變。
哭,笑,難過,開心,喜歡,討厭……
所有她從童年時期就被教導不可以出現在臉上的情緒,在最近的一段時間內,她都自由又大膽地體驗了。
大家也不會表現出任何詫異的表情,就好像這本來就是屬于她的權利,從未讓她覺得不自在。
只是,不吃早餐,是她自己的一點小私心。
自從出來后,她好像變得貪心了。
想……讓他每天都關心自己 。
沈輕舟沒注意到她的出神,只是像往常一樣照顧著她。
他拿筷子往她的碗里夾了許多的小菜,沒正形地和她開著玩笑,
“知道就好,多吃點,我聽說女孩子有點小肉抱著才舒服。”
蘇柒霧回過神,攪著白粥的手一頓,耳尖迅速躥上一片緋紅。
他是在暗示她他想抱她嗎?
只是前幾天回憶童年時心里難受和他相擁一次,他就想要更多了嗎?
可她,好像也不想拒絕。
她低下頭,貝齒咬著下唇,細長的指尖緊緊捏著勺子,鼓起勇氣回應著他的話,
“我知道了。”
她話音剛落,對面就傳來一陣咳嗽聲。
沈輕舟沒想到她會真的回應,愣了一秒,被口中的包子噎住嗆出了聲。
他用力拍了兩下胸口,拿起桌上的水一飲而盡,順了口氣。
他擺擺手,以為她不高興,和她解釋著,
“我開玩笑的,不用太在意我說的話,你現在這樣挺好的。”
蘇柒霧聽到他的話,耳尖上的緋紅迅速消退。
什么叫不用太在意他說的話。
她在意了。
這段時間,他還是和以前一樣,總是說很曖昧的話,可又不像以前那樣向她表白了。
明明剛來司家那天,她暗示他讓他私下說,可大半個月過去了,他一句向她表露心意的話都沒有。
她抿抿唇,不高興地拿筷子夾起他替她布的菜,一個接一個地丟回他的碗里,語氣又恢復了冷漠,
“知道了,我現在這樣挺好的。”
沈輕舟看著碗里越來越多的菜,疑惑地皺起眉頭,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道,
“柒柒,你是生氣了嗎?”
“沒有。”毫不猶豫的回答。
蘇柒霧扯出一個眉眼彎彎的笑顏,又往他碗里丟了一片菜葉子,語氣平淡,
“我沒生氣。”
沈輕舟看著她漂亮的笑臉,猶豫地觀察了幾秒。
她生氣了。
他一直追隨在她身后,即使她現在變了,他也能快速地感受到她的情緒變化。
他眉梢輕挑,又恢復了吊兒郎當的樣子,故意逗她,
“沒生氣就好,我還以為你生氣了呢。”
他又從桌上的餐碟里往她碗里夾了些菜,“你不用擔心我,桌上那么多菜,我自己會吃。”
蘇柒霧真的快被他氣死了。
以前她冷漠相待的時候,他總是不管她意愿地去摟她的肩。
結果現在她愿意敞開心扉了,他反而變得不開竅了。
她看著碗里又堆起來的小菜,泄憤似的拿筷子夾起塞進嘴里用力咬著。
笨蛋沈輕舟!
明明只要他抱抱她,她就會消氣的。
可他卻一點都不知道…
她還在出神,身邊的椅子就被輕輕地挪開。
沈輕舟坐到她身邊,修長的雙臂環上她的腰,將她輕輕抱入懷里,嗓音帶著心疼,
“以后要是再生氣的話,就大膽地告訴我。”
他掌心輕輕摸著她柔軟的長發,給她最大的權利,
“柒柒,在我這里,你可以放肆的。”
不是任性,是放肆。
漂亮的眼眶因為他的話泛起淺淺的粉色。
蘇柒霧靠在他懷里,聽著他快速又有力的心跳,也伸手緊緊回抱住了他的腰。
“謝謝你。”
“輕舟。”她改了稱呼。
圈在她身上雙手微微一頓,又收緊幾分,才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樣,令人心安地應了聲,
“我在。”
……
司家林夭夭和蘇柒霧住的院子里,一股清雅的茶香在空氣中彌漫。
謝硯端正雅致地坐在石桌旁泡茶,舉手投足都是矜貴少爺的優雅。
他看著坐在他對面大清早就喝著果酒的林夭夭,漆黑的瞳孔劃過一絲心疼,又很快消失不見。
“沒事少喝點酒。”
他知道她不愛喝茶,將面前準備的糕點往她面前一推,一貫的溫潤笑臉,
“就算想喝也不該空腹喝。”
林夭夭最看不慣謝硯的溫潤儒雅,處事不驚。
就好像在時刻提醒著她,她平時用頑劣不堪吸引家里注意的行為,有多么的幼稚可笑。
所以她總是要反抗他,激怒他,看他的笑容破裂,看他冷下臉,看他也會…情緒波動。
她仰著脖頸灌完最后一口酒,將手中的玻璃杯放下,有些上頭,說話也難聽,
“所以呢,謝硯,你那么愛管我,是想當我爸嗎?”
謝硯習慣了她的冷言冷語,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他淡定地抿了一小口熱茶,看向她的瞳孔幽深晦暗,令人摸不透情緒,唇卻向上揚著,
“如果你很想叫我爸爸的話,也不是不行。”
又是這種騷話。
就像是故意耍她玩,想要看她無所適從的笑話。
她將果酒倒入杯中,直接重重地放在他面前,將他剛泡好茶水的茶杯打翻,說話陰陽怪氣,
“想當我爸,就把它喝了。”
“我爸可最愛喝酒了,可你…是滴酒不沾。”
她仗著他對她的好脾氣,越發過分,站起身彎下腰,居高臨下地冷眼看他,
“謝硯,別忘了我們倆家的家庭差距。”
“你是書香世家精心培養出來的天之驕子,而我是利益至上才產出來的一件商品。”
“你會和同樣溫文爾雅的女人成婚,而我也會被榨干價值和對林家有幫助的人聯姻。”
她笑容苦澀,眼神飄忽,不敢再看他,“這樣的我們,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她話音剛落,謝硯就發出了一聲苦笑。
他眉頭緊擰,第一次在她面前徹底失控,情緒爆發,冷聲自嘲著,
“呵,兩個世界的人。”
“我對你這么多年的感情,憑你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想全部拒絕了?”
他站起身,伸手掐上她的下頜,迫使她看著他,眼神狠厲又滿是憂傷,
“你以為我為什么會答應司妄,加入全是紈绔的二六班。”
“你以為我為什么會跟著他逃課,會和他一起犯下無數的校規和家規。”
“你以為我為什么總是叫你回我家,為什么總是帶你見我爸媽。”
他伸手奪過她手中的酒杯,將里面的酒盡數飲盡,重重地放回桌上。
“不就是喝酒嗎?“
他漆黑的瞳孔緊緊盯著她的眼睛,像是要把她看穿,嗓音帶著啞和痛,
“林夭夭,為了靠近你,這么多家規我都為你犯了,還怕這一條嗎。”
林夭夭看著出現在謝硯臉上的失控表情,瞳孔震驚地輕顫,連帶著心口狠狠地抽痛著。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他這種狀態,也是第一次聽到他對她說真心話。
她一直以為進二六班是因為謝家和司家幾代世交,共同商量的結果。
也一直以為他和司妄逃課,去犯錯是他家里的特別安排。
更一直以為他帶她回家只是因為覺得他對她有些好感,覺得她可憐,想給她短暫的溫暖。
她一點都沒想到他做這些,只是為了靠近她。
想變成和她同一個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