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逸,這都是為了孩子好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國外的教育跟國內能一樣嗎?”
“你要是為了孩子好就讓我把她帶走。”
“我知道,我做的事你沒法原諒我,但,但這不是為了孩子好嗎?
咱們都是為了孩子的前途。”
方家的客廳里,一個穿著打扮非常洋派的女人坐在沙發上,正苦口婆心地勸著方永逸。
她燙著時髦的大波浪,身上是得體的套裙,腳上踩著一雙細高跟皮鞋,手腕上還戴著一塊精致的女士手表。整個人看起來,跟現在的國內環境格格不入。
而方家的幾個人,都跟被雷劈了似的,一個個震驚到無以復加。
眼前的女人,正是方柯的親生母親。
已經死了十二年的人。
現在,她活生生地坐在他們眼前,還說要帶走孩子。
方永逸現在還感覺自個兒像是在做夢一樣。
這個女人,是他的亡妻,周嬌。
是他年輕時候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白月光。
他到現在還記得那一年,他接到緊急任務,走的時候,她抱著剛四歲的閨女兒,在門口親了他一下,“眷戀”的說,早點回來。
他笑著應了。
可等他完成任務回來,家沒了。
他媳婦兒,周嬌,已經入土了。
岳父岳母哭得跟淚人兒似的,告訴他,他出任務之后,周嬌抱著孩子回了娘家,那幾天下大暴雨,周嬌不小心掉進了下水道里。
等幾天后找到尸首的時候,人都泡得不成樣了。
方永逸聽到這個消息,只覺得天都塌了。
他跟周嬌的感情,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他們是一個大院里長大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他為了娶她,差點把自個兒的前途都給搭進去。
所以,他一個人拉扯著閨女兒,光棍了好多年。因為他心里還放著她。
要不是孩子一天天長大,看著別家孩子都有媽,那羨慕的小眼神兒戳得他心窩子疼,他這輩子都不想再娶了。
直到遇上孫佳佳,他那顆死了好些年的心,才又活了過來。
可現在呢?一個死了的人,她活了。
還跑回來要搶他的孩子。
方永逸使勁搓了搓自己的臉,臉皮都被他搓紅了,火辣辣地疼。
可這疼,也比不上心里的萬分之一。
他黑著一張臉,眼睛里布滿了血絲,死死地盯著周嬌,“周嬌,你先告訴我,你是怎么“還陽”的?你不是死了嗎?這是詐尸?”
“一回來就管我要孩子,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出現會讓我陷入什么樣的尷尬境地?
我們兩個,在法律上還是婚姻關系。”
周嬌被他吼得眼圈兒一下子就紅了,“我,永逸,我對不起你……”
“那你倒是說啊?”方永逸猛額頭和脖子上的青筋暴跳。
一聲怒吼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坐在一邊的孫佳佳,懷里的小兒子嚇得一個哆嗦,差點哭出來。
她趕緊把孩子緊緊抱住,一下一下地拍著后背,嘴里小聲安慰著。
她另一只手,把已經看傻了的方柯和自己的親閨女都往自己身邊拉了拉。
方柯就是她的親閨女。
她嫁給方永逸的時候,方柯才幾歲大,是她一點一點把這孩子的心給捂熱的。
這么多年,她對這孩子掏心掏肺,跟自己親生的一樣上心。
孩子好不容易接受了她,都喊她媽了。
結果死了的親媽又從“墳里”爬出來,要摘現成的桃子。
憑啥啊?
孫佳佳心里又氣又委屈,可她知道,現在最難受的是她男人。
方柯被孫佳佳攬在懷里,她拉著妹妹的手,緊緊靠著孫佳佳。這個懷抱,溫暖又熟悉,是她最安心的港灣。
她抬起頭,神色復雜地看著那個自稱是她母親的女人,周嬌。
周嬌看著自己的親生女兒,對那個女人那樣依賴和親近,一顆心碎成了一片片。
她淚水漣漣地看著方柯,聲音哽咽,“小柯兒,媽媽回來了。媽媽不是不要你,媽媽是愛你的。
媽媽是不得意,是有苦衷的。”
方柯,“你說的愛我,就是指扔下我一個人,十幾年不管不問?”
“嗚嗚嗚……”周嬌再也忍不住,捂著臉痛哭起來。
她也是不得已的啊?
偷渡去國外有多危險,九死一生。
她怎么可能自私的帶著一個那么小的孩子。萬一在路上被抓住,豈不是連累孩子一輩子?
她明明是為了她好,可孩子為什么就是不理解她。
方永逸看著她哭,心里沒有一絲憐憫,只剩嘲諷。
他捏緊了拳頭,為了不嚇到孩子,他壓低了聲音,“你回答我。”
周嬌慢慢放下手,露出一張滿是淚痕的臉,“永逸,我對不起你。你也知道,當初我嫁給你,也是迫不得已。”
孫佳佳震驚地側過頭,看著方永逸。
他不是說,他非常非常愛他的前妻,兩個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嗎?
這怎么又冒出來個“迫不得已”呢?
方永逸的臉,瞬間變得鐵青。
他難過得面容都扭曲了,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耳光。
迫不得已?
方永逸苦笑,他跟周嬌,是一個大院里長大的。
那時候的周嬌,就是整個大院的焦點。
她長得漂亮,性格又活潑開朗,大院里不管多大的男孩子,都喜歡跟在她屁股后轉。
她就是所有人心里的白月光,朱砂痣。
方永逸也是其中一個,而且是最癡情的那一個。
后來,出了變故。
周嬌的爺爺站錯了隊,一家子都被下放了。
而周嬌在他們這些發小的幫助下,被安排去農村插隊當了知青。
周嬌在家里就是個小公主,十指不沾陽春水,哪里吃得了鄉下的苦。
她哭著寫信回來,說想嫁人,嫁了人,就能想辦法調回城里。
可那時候,誰敢跟她家扯上關系?
當初那些圍著她轉的追求者,一個個都退避三舍,生怕被牽連。
只有方永逸這個傻子,對周嬌的感情,一直是初心不改。
他冒著被部隊處分和記過的危險,頂著家里父母長輩的強烈反對,幾乎是賭上了自己的全部前途,毅然決然地跟周嬌打了結婚報告。
他把她從鄉下接了回來,給了她一個家。
不光如此,結婚之后,他還想盡了辦法,托了無數關系,在兩年之后,硬是把周嬌的父母也從鄉下弄回了城里。
他以為,他為她付出了所有,她會安心跟他過日子。
結婚之后,周嬌很快就懷孕了,第二年生下了方柯。那段日子,是他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光。
他以為,好日子就這么過下去了。
哪知道,在孩子剛四歲那年,妻子就那么突然地“走”了。
現在,一個死了十幾年的人,竟然活生生地站在他眼前,告訴他,當初嫁給他,是迫不得已。
“哈哈……哈哈哈哈……”
方永逸突然笑了,笑得癲狂,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他笑自己就是個天字第一號的大傻子。
為了這么一個“迫不得已”嫁給他的女人,他守了那么多年“活寡”。
就現在,每到過年過節,清明冬至,他還拉著孩子,去她的墳前,給她燒紙,跟她說說話。
他跟她說,閨女兒又長高了,學習很好,很懂事。
他跟她說,他爸媽身體還硬朗,讓他別惦記。
現在想想,他就是個笑話。一個天大的笑話。
方永逸突然覺得一切都沒意思極了。
他也不想問什么原因了,不想知道她是怎么假死,怎么出的國。
反正,這個女人已經是美國國籍,他也已經跟孫佳佳領了證,在法律上,在情理上,他們都早就沒關系了。
他抬起手,指著門口,聲音疲憊,“滾,我們家不想再見到你。”
“至于你為什么沒死,你的家人為什么替你隱瞞,我一個字都不想知道了。”
“孩子,我是絕對不會給你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已經十六歲的方柯,早就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
她是個大姑娘了,知道什么是黑白,分得清是非對錯。
所以,她不會因為這個女人是她的親生母親,就去傷害真心愛她養她的爸媽。
她覺得,她作為當事人,應該站出來表個態,給父母吃一顆定心丸。
方柯直視著周嬌,說道,“周女士,我的母親,在我四歲的時候就已經死了。她不能活著。
她要是活著,我父親這么多年的情深義重,該情何以堪?”
“如果我沒猜錯,你已經在那邊結婚了吧?你無名指上的戒指,早就出賣了你。”
方柯的視線,落在了周嬌左手無名指上那枚閃亮的鉆戒上。
周嬌下意識地把手往身后藏了藏。
方柯扯了扯嘴角,繼續說,“你真的不該出現。
你的出現,是在侮辱我的父親,是在傷害我們這一家人。”
“你走吧!我不想出國,我覺得我的國家很好。
或許它現在還很貧窮,或許它現在還不夠強大,但是我愛她。”
一番話,說得擲地有聲。
方永逸聽得眼眶都紅了,他看著自己的閨女,滿眼都是贊賞和驕傲,“我閨女說得好。我閨女真棒。爸爸為你驕傲。”
孫佳佳也紅了眼,她走上前,在方柯的肩膀上使勁兒摟了摟,給她鼓勵和支持,“小柯,爸爸媽媽永遠都是你的堅實后盾。”
一家三口,緊緊地站在一起。
周嬌看著眼前這一幕,徹底崩潰了。
“我不走,方柯是我的孩子,你把孩子還給我。”
周嬌見方柯對孫佳佳那么親近,心如刀割。
(寶子們,番外明天還有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