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古樓其實是一座院落,正前面高大的門樓兩側,一溜的三層樓房,鄰著街的三層回廊,此刻擠滿了人。
顧玖一眼就看到了冼硯白,他一條腿跨在回廊的欄桿外,另一條腿還在里面,一副準備跳樓的樣子。
身上的衣服已經換下,不再是早上顧玖見到的,淺淡如初春的山嵐色,而是換了一身月白。
回廊上站滿了人,卻都離他遠遠的,不敢靠近。
顧玖在那些人中,看到了站在前面的謝湛。
顧玖沖他揮揮手,謝湛也在樓上擺了擺手。
謝湛身旁的人,都是今日來赴宴的州學學子。
冼硯白人在高處站著,風吹著衣衫和鬢發,慘白慘白一張臉,給人一種極致破碎的感覺。
周縣令也才趕到,氣剛喘勻,向上望著,揚聲道:“冼公子這是做什么?本官只是請公子去一趟衙門,有什么冤屈,可以和本縣講。案子還沒開審,冼公子就做出這副樣子,是在威脅本官嗎?”
顧玖喘著粗氣,問跟著周縣令的衙役:“他怎么了?怎么突然想不開了?”
只是傳他去一趟衙門而已,他做出這么大的反應,是不是知道去了就回不來了?
那衙役一只手半掩著嘴,小聲道:“匯茗軒的茶博士招供了,郡主您猜怎么著,那匯茗軒就是硯白公子的,王大娘子自縊前,在那里見了硯白公子,具體說了什么他也不知道。我家大人讓人來傳他上衙,他就這樣了。”
顧玖就道:“他這是做賊心虛呀!”
但想了想,也不太對勁,像這種處心積慮干了很多壞事的人,理應是心機深沉之人,難道心理就這么脆弱,就派個衙役通傳就要死要活的,他做了那么多壞事,難道沒有后手,不應該呀?
這要跳不跳的,威脅誰呢?
冼硯白望著刺史府那邊的方向,眼神說不清的諷刺,然后低頭望著周縣令,嘴角噙著抹笑,“周大人這速度可真快呀,還有一個還沒死呢,周大人這就查到真相了??上а?,老天不給我時間……”
還有一個沒死!顧玖驚訝了一下,這他么應該還禍害一個姑娘,只是還沒來得及把人害死!
周縣令面色沉靜,道:“這么說,冼公子認罪?之前的王家大娘子、張家小娘子,還有盧家娘子,都是你殺的?”
冼硯白淡笑著搖搖頭,“錯了,不全是我殺的。我只是告訴王欣然一些事情,她就受不住自縊了,可不關我的事。至于張茵茵,誰讓她不聽話,非要讓她娘去我家提親,我稍稍推辭,她就威脅打掉腹中胎兒另嫁他人,她臉皮這么厚,都不肯自己死,我就只好受點累,把她掛樹上嘍!”
回廊上站著的學子們傻了----
“他在說什么呀?什么自縊,什么把人掛樹上,硯白公子,硯白公子他這是……”
“好可怕!硯白公子原來是這樣的人,這是禍害了多少人??!”
“虧我還覺得他處處替人著想,是個謙謙君子呢。”
顧如之雖然不像別人那樣震驚,但以前只知道冼硯白是個偽君子,卻沒想到他還殺了人。
驚訝的望著謝湛,問:“他真殺了人?還不是一個?”
謝湛點點頭,“有三個姑娘被他害死了,周縣令查這個案子已經有一段時間了?!?/p>
冼硯白扭頭注視著謝湛,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錯了,不是三個,好幾個呢,今日之事后,說不定還有一個。”
學子們被他的話嚇到,忍不住往后退了幾步。實在是朝夕相處的人,原來是個殺人惡魔,這也太嚇人了。
樓下的周縣令道:“你站那里是什么打算?既然你承認了,死是遲早的事,也不用拿跳樓威脅別人?!?/p>
冼硯白大笑,“周大人錯了,我不是用跳樓威脅你放了我,而是想問大人,你就不想知道真相嗎?大人若不想,我縱身一躍,一了百了,留下無數疑團……”
顧玖仰著腦袋,大聲道:“冼公子,我提醒你一句哦,這個高度,跳下來不一定死人,最大的可能,是斷手斷腳,或者摔斷脊椎。摔斷脊椎你知道后果嗎?可是會癱瘓的呦?!薄?/p>
“作為一名神醫,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脊椎摔斷,就一定會癱瘓,癱瘓的后果你一定不知道吧?就是可能全身不能動,大小便無法自控,也可能表情無法自控,不能開口講話,控制不住流口水。但偏偏神智清楚,連自殺也做不到。”
“關鍵是,脊椎斷裂是不可逆的,天王老子來了也治不好哦。你要不要想一想?換個方法?這結果比死可怕多了?!?/p>
謝湛在樓上下望,憋住笑。
周縣令:“……”
冼硯白:“……”
冼硯白感到了深深的無力感,遇到這個小神醫,他次次都不知道該做什么反應的好。
干脆不理會她,依舊接著先前的話題,“我這里還有一些大人可能感興趣的東西,我若死了,懸案就只能是懸案了?!?/p>
周縣令若有所思,問道:“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的懸案?”
冼硯白不答他,而是道:“大人若想知道,還請幫我一個忙?!?/p>
“什么忙?說來聽聽,本官若有能力,肯定照辦?!?/p>
“很簡單,麻煩大人派人去請一下我那好父親,我還有一些臨終遺言,想交代一下?!?/p>
“這沒問題!”
周縣令吩咐一名衙役去請人。這里離刺史府近,但是今日是旬末休沐,冼硯白的父親應該不在刺史府辦公。
周縣令道:“已經讓人去請冼公子的父親了,那么冼公子現在能不能說一說,盧家娘子的死,和婢女失蹤的事?”
冼硯白把身體往廊柱上一靠,雖一腳在外,一腳在內,神情看起來還有幾分閑適。
嘴角勾著譏諷的笑,道:“盧家啊,家風可不怎么好,王欣然和張茵茵還讓我費了些功夫,才弄到了手,這個盧素倒好,自己上趕著勾引我,呵呵……”
顧玖想起當日見到情形,的確是盧素在冼硯白面前,故意丟了個帕子,然后冼硯白才順桿子爬上了,的確挺主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