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新率軍來到北邙山下,腦中回想起徐榮的資料。
徐榮,幽州玄菟郡人,董卓麾下中郎將。
此人在歷史上的記載很少,僅僅有過四次出場紀錄。
除去董卓剛剛進京之時,徐榮舉薦了公孫度為遼東太守以外,他的其余三次出場都與戰事有關。
一次敗曹操,一次敗孫堅。
董卓死后,徐榮歸順朝廷,在李傕郭汜為了活命,反攻長安之時,受王允之命率軍迎戰,最終戰死新豐。
從徐榮和胡軫率先歸順這點來看,他并不是董卓的死忠。
不過想想也是,董卓是涼州人,他的死忠心腹也都是涼州人。
徐榮一個幽州人,若非是為國效力,大概率也到不了董卓麾下。
既然如此,那就完全有能招降他的可能性。
而且這個可能性還不小!
思及此處,張新十分心動,對身邊一名親衛道:“你速走小道去孟津,將這里的情況告訴軍師,并讓公祐出使,為我說降徐榮。”
孫乾于軍事上并無才能,內政也很一般。
但他的辯才很好,是一個外交型的人才。
此次出兵,張新將他帶上,就是考慮到諸侯會盟人心不齊,萬一出現什么對他不利的情況,有這樣一個外交官在,還能為他斡旋一二。
“諾。”親衛領命。
張新將董卓的纛旗給了親衛,讓他帶給孫乾。
親衛收好纛旗,打馬從小路投孟津去了。
張新奇襲雒陽,要繞過邙山山脈,有近三百里的路程。
但若是從北邙山直接去孟津,就只有十余里而已。
親衛走后,張新下馬休息,心中期待。
徐榮敗孫堅,這倒是沒什么好說的。
以孫堅軍當時那種毫無防備的狀態,哪怕換一個人,只要這個人的腦子沒有問題,都不可能打輸。
但在滎陽之戰時,徐榮和曹操雙方,都沒有想到對方會出兵。
徐榮能以萬余之兵,將曹操的三萬大軍打到全軍覆沒,其中固然有曹操現在還很菜的緣故,但也足以說明他的能力。
畢竟這場戰斗的結果不是擊退,也不是擊潰,而是全軍覆沒!
想到這里,張新瞥了身旁的曹操一眼。
曹操撓撓頭,一臉疑惑。
他總感覺張新在嫌棄他,但又沒有證據。
等到未時,從北邙山上下來兩騎。
張新遠遠望去,見其中一騎正是孫乾,心中大喜。
“公祐果未令失我望!”
既然孫乾能從這里下山,他身邊的那騎是誰,就不必多說了。
竟然能將徐榮說得孤身來降......
孫乾牛逼啊!
不愧是劉備認證,就是靠譜。
二人行到陣前,典韋上前攔住,搜身繳械之后才把人放過來。
果然,那人來到張新面前,納頭便拜。
“罪將徐榮,拜見宣威侯。”
曹操一聽到這個名字,頓時抖了三抖。
“你就是徐榮?”
張新好奇的看著他,“抬起頭來。”
“是。”徐榮抬頭。
張新仔細打量著他,“徐將軍孤身前來,想來是愿意降我了?”
徐榮年約四旬左右,長相不甚出眾,但眉宇之間極為剛毅,顯然是久經沙場之人。
“董卓欺凌天子,人神共憤,君侯王者之師,順天伐逆。”
徐榮恭敬道:“罪將先前受人蒙蔽,這才助紂為虐,幸得孫治中提醒,幡然醒悟,愿降于君侯,戴罪立功!”
“好!”
張新哈哈大笑,“徐將軍棄暗投明,免了一場兵禍,免了無謂的死傷,實乃功德無量也。”
“待我攻入長安,迎回天子之后,定會上疏天子,免你之罪,表你之功!”
“多謝君侯!”
徐榮大喜,同時心中松了一口氣。
先前在山上時,他見孫乾帶著董卓的纛旗前來,便知其來意。
果不其然,客套之后,孫乾開口勸降。
“董卓暴虐無道,引得天下人群起攻之,如今宣威侯以有道伐無道,大破國賊,殺得董賊丟盔棄甲,敗走長安。”
“將軍被困山上,已成棄子,何不早降?”
“榮深受相國厚恩,棄之不義。”
徐榮聞言斷然拒絕,“若是傳揚出去,天下人當如何看我?你且回去,讓宣威侯來攻山吧,榮必死戰以報相國厚恩!”
雖說他心中有意投降,但不能你派個人來叫我降,我就降。
我要矜持一下,展現自己的忠義。
否則傳揚出去,別人見他這么輕易投降,只會認為他是個貪生怕死之人。
如此既不利名聲,也會讓張新看輕于他。
“將軍此言差矣。”
孫乾呵呵一笑,“董卓者,國賊也!將軍為國賊盡忠,天下人不會贊美將軍的忠義,只會唾棄將軍助紂為虐。”
“屆時將軍不僅身死魂滅,還會累得一干無辜士卒慘死,徒留一世罵名。”
“若是將軍順應天命,倒戈卸甲,以禮來降,免去無謂的死傷,天下人都會夸贊將軍大義啊!”
你不是要名聲嗎?我給你。
“若非先生提醒,榮尚在夢中也!”
徐榮見孫乾遞了臺階,馬上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隨后又為難道:“榮先前與聯軍為敵,殺了聯軍不少人......”
我之前干的事兒能不能一筆勾銷?
“將軍放心。”
孫乾連忙安撫,“先前只是各為其主罷了,君侯素來寬仁,定不會計較。”
“當初君侯聽聞將軍大破聯軍,還曾在營中嘆道:徐君本佳人,奈何從賊。”
“以將軍之才,投效君侯,定能獲得重用!”
這話張新當然沒說過,是孫乾胡謅的。
孫乾的意思就是告訴他:你干的事兒不僅可以一筆勾銷,還能保證你被重用,可以了吧?
當然可以!
“既然如此。”
徐榮聞言走到孫乾面前行了一禮,“還請尊使回稟君侯,徐榮愿降。”
孫乾微微一笑,“此時君侯就在山下,既然將軍愿降,何不隨我下山,以示誠意?”
徐榮想了想,也行。
反正左右都是要投降的,索性大方一點,也能給張新留個好印象。
張新安撫了徐榮一番,隨后向孫乾詢問了過程。
孫乾巴拉巴拉......
張新聽完之后,夸了他一會,便派了些人跟徐榮上山,并讓人傳信給孟津的徐和,讓他去接收降卒。
直到日落西山,徐和那邊派人來說沒問題了,他才領著黃巾舊部,來到了雒陽城外。
此時的雒陽,已經不復昔日天下第一城的模樣,城內城外到處都是被燒焦的殘垣斷壁。
左豹看著殘破的雒陽城,心中激動。
“大賢良師,我們跟著少將軍打進來了!”
激動了一會,他又覺得有些索然無味。
這城里又沒有皇帝,他們也不是來造反的。
沒意思。
曹操不斷嘆息。
“董賊,董賊,唉......”
張新心情復雜,在城門外駐足凝視良久,這才率部由城北的夏門入城。
入了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高大雄偉的北宮。
然而此時的北宮上方,卻是一片死氣沉沉。
張新當然知道宮里有什么,但現在還不是去取的時候。
他麾下的士卒已經兩天一夜沒有休息了,當務之急,是先找個地方休整。
反正現在雒陽附近也沒有其他兵馬,還有人能進宮和他搶么?
張新在城內轉了一圈,回到了位于城南的宣威侯府。
出乎意料的是,他的宣威侯府竟然并未被焚毀,在一眾戰損風的公卿府邸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不僅如此,里面的東西基本也沒有丟失,只是院中長了一些雜草,家具上也落了一些灰塵而已。
董卓遷都后,原本居住在這里的家仆婢女,都被一并帶了過去。
這府中已經許久無人打理了。
“董賊焚毀宮室城郭,卻獨不敢焚宣威侯府,足見其心中對君侯之忌憚也......”
曹操見狀心中驚嘆,“早知如此,一開始我就該來君侯這里的,何苦在酸棗受那鳥氣?”
張新在家中緬懷了一下昔日的時光,便下令出城駐扎。
沒辦法,此時的雒陽就是一個巨大的垃圾堆,到處都是破磚爛瓦,根本沒有駐扎的條件。
宣威侯府雖大,但也住不下這許多人。
隨后張新又派人去給樂進、徐和等人傳令,讓他們嚴加戒備,防止董兵降卒嘩變。
深夜,張新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次日天剛蒙蒙亮,他就立刻把左豹叫了過來。
“老左,我昨夜做了一個夢。”
“夢?”
左豹臉上帶著些許倦容,心中疑惑。
什么樣的夢,能讓大帥大清早的特意把我叫過來?
張新點點頭,“我夢到大賢良師了。”
一聽到‘大賢良師’這四個字,左豹一個激靈,立馬就不困了。
“可是大賢良師對大帥說了什么?”
“大賢良師說,在宮中的井里有個大寶貝,讓我趕緊去取。”
張新對左豹道:“你速領親衛進宮,仔細查找宮中的每一口井。”
“末將這就去!”
左豹聽是張角托夢,毫不遲疑的領著黃巾舊部,屁顛屁顛的進宮去了。
張新心中不由期待起來。
傳國玉璽啊......
雖然從現實意義來說,它就是塊破石頭。
但自秦以來,歷代封建王朝無不將其視作君權神授,合法正統之信物。
一個政權的建立,若是沒有傳國玉璽坐鎮,總感覺少了點什么。
可惜,如此瑰寶,在五代十國時期,后唐滅亡之時,就不見了蹤跡。
后來宋朝制作假玉璽,朱元璋派徐達北征殘元討要玉璽,本質上都是為了證明自家政權的合法性。
由此可見傳國玉璽于古代封建王朝的重要性。
待到中午,樂進、徐和等人押著董兵降卒,陸續來到雒陽附近。
張新讓徐和領著五千兵馬和烏桓突騎出城戒備。
算算時間,駐守在其余關隘的董兵也差不多要到雒陽附近了。
雖說這些董兵為了逃命,大概不敢再來雒陽。
但他麾下的士卒現在極為疲憊,軍中又有那么多董兵降卒。
為了以防萬一,還是戒備一下比較好。
果然,到了下午,伊闕、大谷、轘轅等關隘的董兵陸續趕到了雒陽附近。
這些董兵在得知董卓敗退后,看都沒看雒陽一眼,直接從谷城繞路,倉惶逃往函谷關。
呂布也領著并州兵從廣成關撤了出來。
“君侯,如今宣威侯擊敗董卓,聲勢滔天 。”
身旁的魏續進言道:“君侯何不趁此時機領兵去投,重入宣威侯麾下?”
呂布聞言搖頭,“董公待我情深義重,若是只因一時之敗,我便棄他而去,實乃不義。”
“君侯此言差矣。”
魏續勸說道:“董卓不得人心,其于君侯之義,乃小義也,宣威侯領王者之師,吊民伐罪,乃大義也。”
“君侯何以舍大義而就小義乎?”
“我亦知董公不得人心。”
呂布為難道:“然其于我并未虧待,又曾與我誓同父子,實不忍相棄也。”
董卓數子盡皆早夭。
呂布不僅生的一副好皮囊,還十分勇武。
先前在長安時,董卓就很喜歡他,對其多加親近。
在呂布殺了丁原之后,董卓更是直接給他封了一個都亭侯。
亭侯雖然只是最低一等的列侯,但那也是金印紫綬的列侯,能建侯國,被人尊稱一聲‘君侯’。
君不見那飛將軍李廣,打了一輩子仗,到死都沒混上個列侯么?
張新大破鮮卑,打出了大漢六十年以來從未有過的大勝,也才混了個武鄉侯而已。
董卓混了三十年,大小征戰數百場,進京之時也只是個斄鄉侯。
而呂布只是殺了一個丁原,就被封為都亭侯,由此可見董卓對他的喜愛。
呂布大喜拜謝。
董卓趁機對他說,自己的諸子早夭,膝下無子,欲與他誓同父子。
呂布他爹死的也早,見董卓待他如此親厚,便答應了下來。
明面上,呂布以‘董公’、‘相國’等稱呼叫董卓。
若是無人之時,則多以義父相稱。
“君侯......”
魏續還欲再勸,卻被呂布開口打斷。
“我意已決,不必多言。”
魏續只能閉上嘴巴。
呂布看了雒陽一眼,領軍往函谷關而去。
待到董兵全部退回函谷關之后,張新下令,讓那些西涼降卒修復雒陽,清理街道,并平塞董卓之前發掘的先帝陵墓。
這些都是他們自己造下的孽,得他們自己來還。
傍晚,左豹獨自一人來見張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