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章一起）

“小姐請講。”

張牛角拍著胸脯道：“莫說一件，便是十件、百件，末將都為小姐去辦！”

“我想請牛角叔叔派點人暗中盯著城中官吏，不僅是州府吏員，還有郡府、縣衙的，也一并派人盯著。”

張寧眼中露出一絲狠厲，“若是有人想要獻城投降，不必來報，就地斬殺！”

早在袁紹剛剛起兵之時，城中就有一些出自大族的吏員受到家族指示，想要尋機打開城門，迎接袁軍入城。

尤其是當初張新度田之時，那些被迫拿土地換官位的吏員。

不過那會張新還沒‘死’，城中官吏大多還是忠于他的，這些人的意圖很快就被華歆等人發(fā)現(xiàn)，并且鎮(zhèn)壓了下去。

現(xiàn)在張新死了，就很難再說什么忠誠了。

畢竟亂世才剛剛開始，還不像后來那樣，什么州牧、將軍之類的官職，都可以父死子繼。

大多數(shù)人的觀念暫時還沒轉(zhuǎn)變過來。

再者說了，哪怕可以繼承，目前張新也沒有合適的繼承人。

他沒有兄弟，嫡子只有三歲，話都還說不清楚。

哪怕是長子張平，也才七歲而已，放在后世才剛上小學(xué)。

偌大的一個青州，華歆等人也不會同意交到一個娃娃手上。

“小姐放心，末將即刻安排。”

張牛角點點頭，“還有嗎？”

“還有就是......”

張寧頓了一下，“若是平原城破，還望牛角叔叔不要戀戰(zhàn)，護得我兒一條性命。”

“這是自然！”

張牛角連連點頭。

這話不用張寧來說，他也會這么做的。

畢竟現(xiàn)在身上還有張角血脈的，就只剩下張寧和她的兒子了，肯定要保護好。

“還有嗎？”張牛角繼續(xù)問道。

“暫時沒有了。”

張寧搖搖頭，叮囑道：“牛角叔叔，一定要看好百官。”

“小姐放心。”

張牛角抱拳，安排人手去了。

張寧回到后宅，將王柔帶上，隨后來到州府正堂。

高順正與華歆、國淵、田楷等人議事，聽聞張寧來到，都停了下來，起身迎接。

“我等拜見夫人。”

眾人起身行禮。

“諸位大人。”

張寧回了一禮。

華歆開口問道：“夫人親自前來，可是有事？”

“華大人。”

張寧看向華歆，“我思來想去，總覺得夫君戰(zhàn)死的消息，似有蹊蹺。”

眾人聞言一愣。

高順忙道：“還請夫人細說。”

“董卓雖與夫君為敵，然人死為大，按理來說，他應(yīng)當遣人將夫君靈柩送回平原才是。”

張寧開口道：“可他卻并未如此做，而是直接將夫君葬在長安。”

“我懷疑他根本沒能斬殺夫君，只是想以謠言攪亂青州人心，好讓袁紹取了青州。”

“青州若是落入袁紹手中，我夫君日后再想勤王，那就不能了......”

眾人瞬間瞪大眼睛。

你別說，你還真別說。

張寧之言，從邏輯上來講，也是說得通的。

兩軍交戰(zhàn)，若是沒有什么深仇大恨的話，一般都會讓死者落葉歸根。

例如去年，張新軍在孟津和董卓對峙之時，荀攸就在他軍中。

當時荀攸的從祖荀爽在朝廷擔(dān)任司空。

荀爽病逝之后，荀攸就曾寫信給董卓，請求讓荀爽的靈柩歸鄉(xiāng)。

董卓不僅答應(yīng)了，還派人將荀爽的靈柩送到潁川荀氏家中。

張新與董卓并無私怨，在正常的情況下，哪怕他真的死了，董卓也不該那么著急把他下葬，而是該等一等他家人的消息。

人死為大，這句話不止是說說而已的。

“可......”

國淵遲疑道：“若是牧伯尚在，大軍何以遲遲不歸？”

崔琰都走了兩個多月了，算算時間，張新早該回來了才是。

先前平原城被四面包圍，消息極難傳遞，崔琰也是費了好大的勁，才偷偷溜出去的。

如今劉岱雖然撤兵，讓包圍圈稍微松動了一些，高順也趁機派人出城了。

但外面現(xiàn)在是個什么情況，斥候一時半會還回不來，城內(nèi)眾人也不知道。

“是啊是啊。”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

牧伯要是沒死，他不早點回來，還在外面浪什么？

老婆孩子都不要了？

“若我夫君真有不測......”

張寧神色一黯，道出此行前來的目的，“還望諸位大人齊心協(xié)力，勿使青州落入國賊之手。”

先前之言，只是張寧想出來凝聚城中人心的話罷了。

她心中也明白，張新若還活著，早就應(yīng)該領(lǐng)兵回來了，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一點消息都沒有。

青州，遲早是會落入他人之手的。

但無論如何，那個人也不能是袁紹！

“夫人放心。”

高順立即表態(tài)，“末將定死守平原，不讓袁紹國賊的奸計得逞！”

其余眾人對視一眼，齊聲道：“我等定齊心協(xié)力，以拒國賊。”

他們也很討厭袁紹。

尤其是國淵，對袁紹的這種行為更是深惡痛絕。

“那就有勞諸位大人了。”張寧行了一禮。

“此乃我等分內(nèi)之事。”

......

南皮。

袁紹站在城墻上，看著城外陸續(xù)集結(jié)的士卒，胸中激蕩。

平原前線來報，最近城內(nèi)守軍的士氣愈發(fā)低落。

逄紀判斷，發(fā)動總攻的時機差不多就要到了，請袁紹趕緊出兵前來。

袁紹當機立斷，立刻下令，讓在南皮休整了多時的士卒集結(jié)起來。

“攻克平原，全據(jù)青州，自今日始！”

袁紹看著城外列好陣勢的大軍，意氣風(fēng)發(fā)。

淳于瓊策馬來到城墻下方，大聲喊道：“大軍已集結(jié)完畢，請明公檢閱！”

“好！”

袁紹點點頭，快步走下城墻，跨上戰(zhàn)馬，來到城外。

他的家眷也跟在身后，一起出城，為他送行。

袁紹回頭看了一眼。

他的正妻劉氏、次子袁熙，以及幾個姬妾都在，唯獨不見小兒子袁尚的身影。

“顯甫今日怎么沒來？”袁紹有些奇怪的對著劉氏問道。

袁尚少而貌美，諸子之中，唯有他長得最像袁紹。

袁紹平日里也最喜歡自己這個小兒子。

怎么今日你老子出征，你都不來送一下的？

白疼你了？

“夫君莫怪。”

劉氏解釋道：“尚兒昨夜似是染了風(fēng)寒，今日不能起身。”

“病了？”

袁紹神情一愣，隨后焦急道：“啊呀，你怎么不早和我說？”

劉氏說道：“妾身也是今晨去喚尚兒起身之時才發(fā)現(xiàn)的。”

“請醫(yī)者了沒有？”袁紹十分緊張。

劉氏點點頭，“已經(jīng)讓奴婢去請了。”

袁紹稍加思索，開口說道：“走，你帶我回去看看。”

“啊這......”

一旁的淳于瓊聞言一臉懵逼。

不是？

大軍都集結(jié)好了，你這時候和我說回去看兒子？

“明公。”

淳于瓊低聲提醒道：“將士們都還等著呢，若是拖延太久，恐怕?lián)p了軍心啊......”

劉氏聞言也道：“夫君安心出征便是，妾身在家會照顧好尚兒的。”

“這怎么行？”

袁紹搖頭，“顯甫尚在病中，我又如何能夠安心出征？”

淳于瓊愣住，看向一旁的郭圖。

“主公。”

郭圖進言道：“三公子之病，乃是小疾耳，休養(yǎng)幾日便能痊愈，眼下攻取平原才是緊要之事啊！”

袁紹眉目糾結(jié)，沉思良久。

“這樣吧。”

袁紹看向淳于瓊，“此次出征便由仲簡領(lǐng)兵先行，我待顯甫病愈之后，自會趕往平原。”

反正張新已經(jīng)死了，平原遲早也要落入他手。

有淳于瓊領(lǐng)兵，袁譚督戰(zhàn)，倒也足夠了。

“主公......”

郭圖還要再勸，卻被袁紹抬手打斷。

“行了。”

“快去。”

“就這樣吧。”

袁紹丟下這幾句話，立即策馬朝著家中而去，留下郭圖和淳于瓊在風(fēng)中凌亂。

“主公他......”

郭圖一臉懵逼的看向淳于瓊。

“算了，公則，我們先走吧。”

淳于瓊無奈的嘆了口氣，拍了拍郭圖的肩膀。

“明公素來疼愛三公子，視之如命，此時三公子生病，他沒讓大軍改日出發(fā)，而是讓我領(lǐng)兵先行，已經(jīng)不錯了。”

淳于瓊和袁紹也玩了十幾年。

袁紹是個什么尿性，他可太清楚了。

“他......這......唉！”

郭圖重重的嘆了口氣。

兩州之地，區(qū)區(qū)小疾，孰重孰輕耶？

然而此時大軍已經(jīng)集結(jié)，他們也不好拖著，只能依照袁紹命令，先行領(lǐng)兵出發(fā)。

好在張新已經(jīng)死了，此時淳于瓊的心中倒也沒有什么壓力。

......

漳水下游。

張新看著河流兩岸的荒野，心中不由焦急。

失算了。

他完全低估了大海的威力。

或者說，他高估了自家士卒的承受能力。

大海一望無際，遠遠望去，風(fēng)平浪靜。

實際上卻是暗流涌動。

船一開進去，立馬開始搖晃起來。

管見的水軍士卒還好，他們早已習(xí)慣了海上的風(fēng)浪，對此倒也沒有什么感覺。

而黃巾舊部和漁陽兵就不行了。

他們生于北方，長于北方，本來就沒怎么坐過船。

就算偶爾為了過河，坐過幾次小船，北方那些水系，又哪有大海來的波濤洶涌？

剛開始的兩個時辰，一切如常。

兩個時辰后，張新軍的士卒就開始吐的稀里嘩啦，甚至連飯都吃不進去。

就連典韋都扛不住大自然的威力。

一米九多的巨漢，一路上只能躺在甲板上哼哼唧唧。

若單單只是如此，倒也罷了。

只要入了漳水，沒了風(fēng)浪，也還有調(diào)整的時間。

問題是，漳水確實是入了。

但夏季一直刮著的東南風(fēng)，也在此時停了。

張新軍的船隊進入漳水已經(jīng)兩天，按計劃來說，此時應(yīng)該已經(jīng)抵達南皮附近才對。

然而這兩天的天氣十分悶熱，天空中更是連一絲風(fēng)都沒有。

他們又是逆流而上，純靠人力劃船，一天也就行個十幾里。

明日就是與關(guān)羽約定好的日期了，他們距離南皮竟然還有一百多里。

關(guān)羽部全部都是騎兵，一架攻城器械都沒有。

若是張新失期不至，他們怎么攻打南皮？

若是不能給南皮制造足夠的壓力，迫使袁紹回師救援，那他這一個多月，迂回幾千里搞得奇襲，意義又在哪里？

時至中午，天空中仍舊一絲風(fēng)都沒有。

“主公。”

典韋拿著一塊餅走了過來，臉色十分蒼白。

“到飯點了，吃點東西吧。”

漳水平靜，不比大海洶涌。

經(jīng)過這兩日的調(diào)整，張新軍的士卒倒也不似先前在海上那般渾身無力了。

雖說還遠算不上全盛時期，但起碼正常的行動已經(jīng)沒有問題了。

“你吃吧。”張新?lián)u搖頭。

他現(xiàn)在哪還有吃飯的心情？

“主公，你已經(jīng)一日一夜沒有進食了。”

典韋勸道：“再這樣下去，身體如何受得了啊......”

“拿走拿走。”

張新十分煩躁。

典韋見勸他不動，只能拿著餅站在旁邊。

隨著日頭逐漸西移，張新心中愈發(fā)焦躁。

“君侯。”

管見走了過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今日就這樣吧？士卒們實在是劃不動了。”

整支船隊，三千大軍，只有管見的五百水軍可以保持狀態(tài)。

剩下的人連走路都費勁，哪里來的力氣去輪流劃船？

張新開口問道：“此地距離南皮還有多遠？”

管見看了看周圍的參照物。

“大約還有一百二十里左右。”

張新的水軍在建立之初，主要用途就是為了沿海貿(mào)易，因此管見他們也時常駛?cè)雰?nèi)河，對這里的環(huán)境還算熟悉。

“一百二十里......”

張新看著管見頭上汗水涔涔，知道他這個將領(lǐng)都已經(jīng)親自上手劃過船了。

他不明白。

自己明明已經(jīng)算好了一切。

從幽州能調(diào)多少兵，如何隱藏大軍行蹤，如何進軍......

甚至就連夏季海上的風(fēng)向，他都考慮在了其中。

結(jié)果卻是天公不作美，一向持續(xù)的東南風(fēng)，竟然在他入漳水的那一刻就停了。

“這就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么？不！我還是相信人定勝天！”

張新越想越氣，走到船首翹起的地方，站了上去。

“君侯小心啊！”管見連忙出聲提醒。

張新拔出腰間中興劍，指向天空。

“天！”

張新的聲音很大，頓時吸引了周圍士卒的目光。

“你不助我，反助逆賊耶？”

張新指天叫罵，“既然如此，你讓我來這世上一遭作甚！”

“君侯！君侯！”

管見嚇了一哆嗦，“不可指天叫罵啊！”

“天！你給我起風(fēng)！”

張新沒有理他，繼續(xù)喊道：“我要風(fēng)，大風(fēng)！”

“轟隆！”

平靜的天空突然響起一聲炸雷。

“君侯小心！”

典韋連忙上前把張新抱了下來，免得他被雷劈死。

“上天發(fā)怒了！上天發(fā)怒了！”

士卒們驚慌失措。

“你給我起風(fēng)！起風(fēng)！”

張新兀自叫罵不休。

忽然一滴雨水落在張新臉上。

“嗚嗚嗚......”

周圍士卒紛紛愣住。

“這是......風(fēng)？”

“是風(fēng)！”

管見伸手感知了一下風(fēng)向。

“是風(fēng)！是東北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