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嵩的聲音蒼勁有力。
話音剛落,火箭接觸到地面上的火油,立刻燃燒起來。
馬超派出去的那幾隊士卒瞬間被火焰吞噬,發出一陣哀嚎。
與此同時,街道兩側的屋頂上出現無數漢軍,不斷朝著馬超軍放箭。
馬超軍突遭打擊,頓時大亂。
“布豪!”
馬超大驚失色。
“撤!快撤!”
皇甫嵩這三個大字,就如同一支利箭一般,直透馬超心脾,給他扎了個透心涼。
老將軍的威名自不必多言。
同為涼州人,馬超向來對他十分敬仰。
但......
我才剛出道,就打這種滿級大佬?
拜托。
新號,別搞呀!
馬超調轉馬頭,領兵突圍,又見百余漢軍不知何時已經堵在了他的退路上。
這些漢軍從兩側房屋的院子里出來,雙手抱著干柴茅草等物,迅速鋪滿整個街道,隨后點燃。
熊!
被火油浸過的干柴茅草瞬間燃燒,又在馬超的退路上筑出一道火墻。
馬超軍被這兩道火墻堵在了狹窄的街道中間,一根筋變成兩頭堵了。
前后皆有烈火阻路,兩側箭如雨下。
馬超用長矛撥打兩側射來的箭矢,看著身邊不斷倒下的士卒,目眥欲裂。
“沖出去!”
馬超咬牙用力狠夾馬腹,穿越火線而去。
他的心里清楚,若不趁著現在火勢尚未成型之時沖出去,那就跑不了了。
戰馬沖進火中。
“咳咳,咳咳咳......”
濃煙熏得馬超淚流滿面,高溫將他的頭發烤到卷曲,可他的心中此時卻是一片冰涼。
好在,此時干柴剛被點燃,火勢還不算很大。
裸露在外的皮膚雖有灼燒感,卻也很順利的沖了出去。
馬超身后的士卒有樣學樣,不斷越過火線。
漢軍也不攔他們,而是自顧自的從院子里搬出早已準備好的燃燒之物,不斷拋擲到火墻中。
原本一米多高的火墻,很快便竄到了三四米高。
剩下的人已經無法逃跑。
火墻前的士卒想要轉身避開火焰,又被后面躲避箭矢的士卒往前推。
驚亂之下,馬超軍自相踐踏,死傷無數。
馬超逃出一段距離,心有余悸的回頭看了一眼,見跟他沖出來的只有百余士卒,不由悲從中來,放聲大哭。
這下他要怎么和老登交代?
怕是要被打屁股咯。
“大公子。”
身邊的一名親衛勸道:“眼下不是哭的時候,得趕緊將這里的事告訴將軍啊!”
馬超點點頭,擦去眼淚,找爸爸去了。
皇甫嵩見馬超軍的大部都被堵住,搖動令旗。
漢軍看到命令,停止射擊,迅速爬下屋頂,拿起早已準備好的長矛大盾,打開大門。
“殺!”
漢軍吶喊一聲,撞入馬超軍陣中。
漢朝士人不像后面那些朝代,文武分開,而是追求一個出將入相,文武雙全。
書,我們讀。
武,我們也練。
君子六藝,詩書禮樂射御,其中的射和御,指的就是射箭和騎馬。
可以說,每一個合格的士人,都是一名合格的弓箭手。
現實中的弓箭手可不像游戲里表現的那樣,高攻低防,一旦被近身就一點辦法沒有。
古代沒有復合弓這種可以省力的結構,全是硬弓。
能拉開硬弓的人,體魄都很強健。
普通步卒即使殺到弓箭手的面前,大概率也是打不過的。
這些五官郎都是各大士族家中子弟,雖說不是最頂尖的那批,但也是從小就開始學習擊劍、射箭、騎馬等技能,素質極高。
驚亂的馬超軍面對這些由五官郎構成的漢軍,根本沒有抵抗之力,紛紛放下武器,跪地請降。
皇甫嵩望見這里的情形,再次搖動令旗。
“不受么......”
一名小校看到旗語,瞳孔一縮,叫來幾名士卒,嘰里咕嚕......
士卒點點頭,不斷游走在各曲之中,低聲傳達命令。
“起來,都起來!”
漢軍紛紛喊道:“排好隊!”
馬超軍的士卒依言起身列隊,雙手抱頭。
小校高舉右手,迅速落下。
“殺!”
噗噗噗噗噗......
漢軍手中的長矛,毫不猶豫的穿透了馬超軍士卒的身體。
其余士卒見狀,驚恐求饒者有之,破口大罵者亦有之。
漢軍面無表情。
刺、收、刺、收......
很快,街道上再也沒有站著的馬超軍士卒,有的只是一片尸體。
“將軍。”
小校來到皇甫嵩面前,匯報道:“敵軍已全部斬殺!”
“馬騰軍雖退,但必會再來,你去將這些尸體堆砌起來,列陣設防。”
皇甫嵩面無喜色。
他知道,吃掉這支部隊只是一個開始。
馬騰的總攻或許很快就要來了。
到時候,定是一番血戰!
小校點點頭,依照皇甫嵩的命令,將尸體堆在街上,壘起一座小山,堵住街道。
皇甫嵩叫來一名士卒。
“你去問問郭汜,他肯不肯派兵過來助我。”
通往糧倉的路不止一條,八百五官郎還是太少了。
郭汜既然和李傕反目,或許可以拉攏過來。
皇甫嵩征戰一生,自然不會看不到這點。
若能得郭汜之兵相助,守下糧倉就不難了。
“諾。”
士卒抱拳一禮,打馬去尋郭汜。
郭汜軍陣前,龐德正在領兵沖擊。
突然,空氣中飄來一股燒焦的味道。
馬騰抽了抽鼻子,心中一動,轉頭朝著糧倉方向看去。
糧倉方向濃煙滾滾。
“好兒子!”
馬騰大喜。
糧倉一燒,張新就沒了進軍涼州的資本。
現在只需等李傕把天子帶出來即可。
“嗯?”
馬騰看了一會,覺得有些不對。
這煙怎么越來越小了?
不應該啊?
糧倉之內存糧無數,按理來說,火應該是越燒越大才對啊......
“父親!”
正在馬騰疑惑之際,馬超灰頭土臉的跑了回來。
“孟起?”
馬騰見好大兒臉上盡是煙熏火燎的黑色污垢,心中一驚。
“可是出了意外?”
馬超點點頭,將自己中伏之事說了一下。
“你個廢物!”
馬騰聽聞馬超將麾下兵馬全都丟了,勃然大怒。
“就這點小事,你都......等會兒?”
馬騰突然反應過來。
“你方才說,是誰在埋伏你?”
“皇甫公啊。”
馬超又說了一遍。
“哪個皇甫公?”馬騰追問道。
“就是皇甫嵩。”
馬超委屈巴巴。
剛出新手村就被頂級大佬吊打,回來還要被老登壓力,換做誰都受不了。
這該死的匹配機制。
“皇甫嵩?”
馬騰心中一驚。
這尊大神竟然出山了?
那沒事了。
嗯?
卜兌!
馬騰敏銳的察覺到了可疑之處。
按理來說,以城中目前的情況,皇甫嵩縱然出山,也該是在宮中護衛天子安全才對,怎么會在糧倉埋伏?
長安的存糧是很多,可再多的糧食,也比不上天子的安全重要啊!
馬騰抬起頭來,看向未央宮方向。
方才斥候來報,李傕正在宮中到處尋找天子。
皇甫嵩手上既然有兵,以他對漢室的忠誠,怎么可能對此無動于衷,一直在糧倉那邊蹲著?
除非......
除非天子不在宮中!
思及此處,馬騰只覺一股寒意直沖天靈蓋,似乎背后有著一張無形的大手,正在操控著這一切。
皇甫嵩駐守糧倉,為的是誰?
毫無疑問。
是張新。
倘若天子真的不在宮中,是誰干的?
只能是張新。
百官沒有這個能力知道吧。
李傕郭汜內斗,也是因為張新。
馬騰將這一切串聯起來。
操控李郭內斗,偷偷帶走天子,還能驅使皇甫嵩......
這份智謀......
好可怕啊!
“久聞宣威侯算無遺策。”
馬騰倒吸一口涼氣,“今日一見,其果有鬼神之智......”
若天子早就跑了,那他們這幾萬大軍在城內打生打死,簡直就是一個笑話!
馬騰腦中那雙無形大手的背后,漸漸浮現出一張滿臉嘲笑的面龐。
這是一張他從未見過的臉。
他想象中的......
宣威侯張新!
馬超看著老登的臉色一會疑惑,一會恍然,一會恐懼,心中忐忑,不由開口喚了一聲。
“父親。”
馬騰回過神來,見好大兒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心知他是害怕自己因為戰敗之事責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孟起受驚了。”
好大兒中了皇甫嵩的埋伏,還能從他手下活著逃回來,已經夠吹好幾年了。
至于區區兩千多士卒,就當交學費了。
馬超見老登似乎無心計較他全軍覆沒之事,心中松了一口氣,略微猶豫了一番,鼓起勇氣。
“請父親再給兒一部兵馬,兒愿再去燒糧!”
“不急。”
馬騰搖搖頭,低聲將自己心中猜測說了一下。
“什么!”
馬超瞪大眼睛,“嘶......”
“張子清竟然恐怖如斯?”
“閉嘴!”
馬騰低聲喝道:“你要亂我軍心嗎?”
馬超反應過來,左右看了看。
他剛才的聲音很大,周圍有不少士卒都將目光投了過來。
“父親。”
馬超咽了口口水,也壓低了聲音,“若這一切都是張新在背后操縱,那他的伏兵豈不是就藏在附近?”
“要不咱們還是先跑.....哦不,撤軍吧。”
他先前被皇甫嵩埋伏了一波,現在想起來,心里還有些發毛。
只差一點,他就跑不出來了。
相比于稚嫩的馬超,馬騰還是稍微冷靜一些。
“應當不會。”
馬騰稍加思索,搖了搖頭,“這么冷的天,大軍不可能長時間在外面埋伏。”
“李郭大戰持續數日,若有伏兵,早該現身了。”
“再者說了,今晨出兵之時,為父也派了斥候出去。”
“別的不敢保證,但長安方圓三十里內,肯定是沒有張新伏兵的。”
“三十里外呢?”馬超問道。
“難說。”
馬騰憋出兩個字,抬頭看了看太陽,見時近正午,開口說道:“讓令明退下來吧,不打了,我們撤軍。”
“不打了?”
馬超一愣,連忙說道:“若真如父親所料,天子不在宮中,李傕許諾的好處就不作數了。”
“不吞并郭汜的這些部曲,我軍的損失當如何彌補?”
既然沒有伏兵,為啥不打啊?
不然他剛才報銷掉的那兩千多士卒,不就虧了么?
三萬大軍出動一次,花費不小。
結果不僅什么都沒有撈到,反而搭進去兩千多人。
這讓馬超無法接受。
“傻兒子。”
馬騰呵呵一笑,“我們回頭吞并李傕部曲不就是了?”
“長安現在太不安全了,先走再說。”
“有李傕的人頭,還怕宣威侯報復么?”
馬騰雖然找不見張新的‘伏兵’,但總覺得空氣里的味道不是很對。
該溜了。
“多謝父親指點,兒受教。”
馬超恍然大悟。
不愧是父親。
學到了。
馬騰派人將龐德叫了回來,正欲撤軍之時,一名親衛帶著李傕使者來到。
使者見到馬騰,表明自己身份之后,開口說道:“馬將軍,車騎已經請天子移駕了。”
“車騎說,他的事情辦好了,還請馬將軍盡快焚燒糧倉。”
“你說什么?”
馬騰瞪大眼睛,“車騎接到天子了?”
李傕劫到了小皇帝?
那他剛才腦補的東西算什么?
士卒點點頭,指著一個方向。
“車騎怕將軍力有不逮,特遣其侄李暹將軍前來,助將軍一臂之力!”
李傕的侄子?
馬騰順著使者指著的方向看去,果然遠遠看見一面‘李’字大旗,還有數千兵馬,正在朝他緩緩而來。
“天子何在?”
馬騰看向使者。
“車騎已護送天子出城。”
使者道:“他會在槐里縣等候將軍,請將軍燒完糧草之后,前去匯合,共創大業!”
“請轉告車騎,就說我知道了。”
馬騰點點頭。
使者告辭離去。
“李傕劫到天子,到底是真是假?”
馬騰眉頭深鎖。
如今李傕的實力大損,若無天子在手,他根本沒有與自己抗衡的實力。
從李傕先去槐里這點來看,他也是防著自己的,
槐里距離長安約有百里,李傕的這個做法,很明顯是想和馬騰拉開距離,讓麾下休整一番,好有一戰之力。
可問題就在這里。
李傕如果真的劫到了天子,皇甫嵩那邊又是怎么個事兒?
如果李傕沒有找到天子,只是詐言,他不趕緊開溜,又怎么會把自己的侄子派來?
馬騰一臉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