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清音當年是假死逃離京都,他知道她不敢回來,但他沒想過她在十五年前就已經死了。
他更沒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兒就在自己身邊,是他看著長大的。
雖然已經過去十幾年了,但那些事仿佛就還在眼前。
皇上和藺清音兩情相悅,情投意合,可惜太子也傾慕藺清音,不愿意遵照太后的安排,迎娶宋皇后,先皇也怕宋國公府外戚干政,便將藺清音賜婚給了太子。
只是誰也沒想到,太子會在新婚之夜中毒身亡。
藺清音成親當天便守寡,太后恨不得逼藺清音給太子殉葬。
太子下葬后,藺清音不便再待在東宮,先皇便賜了晉王府,從此深入簡出,皇上一年也見不到她一兩面。
后來宋皇后謀害皇嗣,皇上要廢后,太后知道皇上一向敬重藺老太傅,希望藺老太傅能幫著求情,便把藺清音叫進宮。
也是那天,藺清音被人下了催情藥。
一個月后的一天,皇上做了個夢,就是那日謝景御找皇上幫沈挽求情,看到的畫。
皇上夢到一青一黃兩條龍,鉆入藺清音腹中。
皇上找欽天監,知道那是胎夢。
皇上派影衛去晉王府,發現藺清音嘔吐,還不讓請太醫,他就知道她懷了他的骨肉。
他正愁該怎么辦好,結果當天夜里,晉王府就走水,晉王妃葬身火海。
他懷疑過是此事泄露,太后為保皇家名聲除掉晉王妃,但他看了燒焦的尸體,從牙能辨認那不是藺清音。
再加上藺老太傅說走水那天,藺清音回去看過他和藺老夫人,說了一些讓他們保重身子的話,皇上就猜到藺清音是假死離京。
這么多年,他一直在找她。
他以為她尋了個山清水秀之地,帶著兩個孩子,過的很好。
可他沒想到她已經死十五年了。
皇上望著沈暨,問道,“另一個孩子呢,在哪兒?”
沈暨眸光一縮,再次揪皇上的衣服,“你怎么會知道清音生的是兩個孩子?那些刺客是你派去的?!”
看到沈暨揪皇上衣服,安公公就心肝膽顫,怕沈暨又揍皇上。
定國公當真是被氣糊涂了,皇上念了晉王妃十幾年,怎么可能派刺客去殺她呢?
皇上卻是皺眉問道,“什么刺客?”
沈暨氣道,“你以為清音假死逃離京都的事沒人知道?清音是死于刺客之手!”
隨州在京都去云州的必經之路上。
云氏嫁給沈暨,沈暨忙于打仗,再加上沈歷沈妤出生,云氏一直沒回過云州。
難得軍中不忙,又恰逢云老太爺過壽,沈暨就陪云氏回了云州一趟。
只是馬車太顛簸,云氏心疼兩個孩子,忍著暈船也要乘船回京。
那日云氏暈船,扶著船嘔吐,發現水里飄著個女子,懷里還抱著孩子,他把人救起來,才發現那是清音!
藺清音后背中了一箭,死死的抱著浮木和孩子,看到他時,就剩最后一口氣了。
藺清音把孩子托付給他,沈暨問她孩子的父親是誰,藺清音沒有說,只叮囑了一句,“若她有幸長大,絕不可嫁入皇家。”
“她還有個哥哥,怕是逃生無望……”
這是藺清音生前說的最后兩句話,然后就死在了沈暨懷里。
他沒法將她帶回京安葬,就在江邊尋了個地方入土。
沈挽當時才幾個月大,在水里泡了許久,寒氣入體,高燒了幾天,大夫雖然救活了她,卻也說她養不大。
這么多年,沈暨和云氏為醫治沈挽的病,可以說是遍尋名醫,藥吃了不知道多少籮筐,硬是把身子骨養結實了。
藺清音是晉王妃,不論她懷的是誰的孩子,都犯下了誅九族的死罪。
這罪名太大了,不止藺府滿門要遭殃,藺老太傅的那些門生,甚至沈暨都要遭受牽連。
但沈挽身體太虛弱,沈暨不放心把她交給任何人,還是帶回了定國公府,從此就是他沈暨的女兒。
但藺清音生了的是一對龍鳳胎的事,除了刺客,沒別人知道了。
安公公怕沈暨誤會皇上,連忙解釋,“皇上是夢到的,夢到晉王妃生了一對龍鳳胎,這么多年皇上不立太子,就是希望能找到那兩個孩子……”
這話皇上沒有明說過,但安公公伺候皇上這么多年,只要百官請旨讓皇上立太子,皇上就看那幅畫。
皇上什么心思,安公公還猜不到,再者成王背后是太后和宋國公府,皇上要真立成王為儲君了,只怕皇上也活不長久。
見沈暨不說話,皇上問道,“朕的皇子在哪兒?”
皇子……
沈暨聽著更惱火,“當年刺客窮追不舍,清音和丫鬟只能分開逃命,清音被殺,皇上覺得一個丫鬟能護得住孩子嗎?”
“就算僥幸逃脫,皇上又如何讓他們認祖歸宗?!”
染指自己的皇嫂,皇上擔得起這樣的名聲嗎?
何況晉王在新婚當夜被人毒殺,至今沒查出下毒之人,要這事傳來,難保太后不會懷疑殺晉王的人是皇上,畢竟晉王死后,成為儲君,坐到龍椅上的人是皇上。
太后要知道挽兒的身世,絕不會允許挽兒活著的,怕是連皇上都要除掉。
沈暨一直想把沈挽嫁給謝景御,也是怕沈挽的身世被人捅出來,他和靖北王能保住沈挽和藺老太傅。
皇上還以為沈暨知道孩子在哪兒,結果連沈暨也不知道。
想到藺清音的死,想到藺老太傅藺老夫人這些年對女兒的思念,還有自己這十五年來的提心吊膽,沈暨就按捺不住想打死皇上的心。
怕真忍不住,沈暨轉身走了。
出門的時候,見到謝景御,沈暨叮囑道,“這些事,不要讓挽兒知道。”
謝景御應下。
沈暨就走了。
安公公快步出來,叫趙院正進去醫治皇上。
謝景御人在殿外,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身為臣子,不好看到皇上被打之后的樣子。
尤其這頓打,還是他給皇上找的。
謝景御,“……”
他還是躲著些的好。
“我就不進去了。”
趙院正進去,看到皇上坐在踩腳凳,靠著龍榻,鼻青臉腫的樣子,那叫一個心驚肉跳。
就這傷,定國公絕對是下了死手的。
再一把脈。
好家伙。
不止外傷嚴重。
內傷更重。
皇上又疼又高興,問道,“朕這傷多久能好?”
趙院正道,“至少也要五六日才能上朝……”
皇上慶幸自己起了紅疹,不然被打的這么多天沒法上朝,沒法交代。
趙院正扶皇上坐到龍榻上,皇上道,“讓靖北王世子進來。”
安公公,“……”
“皇上,靖北王世子走了……”
皇上掃了一眼,安公公立馬道,“奴才這就讓人去傳。”
謝景御剛走到停馬場,正要翻身上馬,小公公就跑過來,喘氣道,“靖北王世子,皇上傳召。”
謝景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