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六七個漢子都是壯年,身強體壯,經不起挑釁和推搡,很容易就起火打架,然后一發不可收拾。
若是遇到另外一伙人,大概就是無往不勝,需要避其鋒芒了。
可偏偏是周家這大大小小三十多個漢子。
望著面對這一排的漢子齊齊的銳利充滿著威脅的眼神,陌生漢子不敢想象他們一起沖上來的畫面,終究是退卻了,不敢打起來。
其中一個領頭的漢子笑了笑,“兄弟,大家伙兒都是求一口水,你別這么粗魯推我兄弟啊。”
這一笑,那股帶著危險的氛圍就沒了。
雙方都在心里松了一口氣。
說實話,逃荒誰都是為了一條命,若是可以,都不想發生任何沖突。
當然,他們也不懼怕沖突也就是了。
虎子嘿嘿一笑,上前圓話,“大兄弟,你說得對,大家伙兒都是求一口水,咱們都拖家帶口的,山下還有大幾十口人呢,人都要渴死了,好不容易找到點水,真是廢了吃奶的勁兒,你們跟在我們身后就要摘桃子,我兄弟當然有點生氣了。”
領頭漢子道,“確實是我兄弟不對,大家伙兒都不容易,咱們都退一步兄弟,你說咋辦。”
虎子道,“先讓我們村打完,打完了,你們隨意,喏,你們也不白來,先一人一口解解渴。”
虎子打了半桶放他們桶里。
那六個壯漢便不說話了。
另一批人,像是富戶少爺帶著幾個家丁和管家,后來一步,看到這差點發生沖突的情景,嚇了一跳。
但又不甘心只跟在他們后面撿水,恐怕撿都撿不到一口,白等。
恨恨的看了眼自家這幾個護衛,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很威猛的,很能打的。
可在他期待的眼神下,這護衛長說啥,很為難的說,“少爺,我們打不過,完全不是對手。”
呦,飯桶,請你們來吃干飯的。
連在氣勢上壓倒別人都做不到。
這位少爺還有些想不通,這群窮村漢,尤其是領頭那幾個,看穿著就是窮鄉僻壤出來的土包子,可一旦要打架,那氣勢就變了。
高大又威猛,那渾身的肌肉都要溢出來了,想也知道打人很疼,能一下把骨頭打斷的那種。
這種矛盾的氣質是怎么集中在一個人身上的。
富少爺冷哼一聲,朝著管家頷了頷首。
管家領命,朝著水源走過來,準確的停在周三旁邊。
周三瞇了瞇眼,一村壯漢同時看向他,氣氛又崩起來了。
別以為他們沒注意到這批人,那渾身發著金光的金孔雀,瞎了眼的都能瞧見。
管家到底是管家,見過大場面,表情依舊繃得住,若無其事的擦了擦頭上的冷汗,“我家少爺想與你們做一場交易。”
“什么交易?”
只見他拿出一個大口袋,一只手伸進去,抓了一把銀子來,“我要插隊,一人一兩。”
眾人嘴角抽搐。
周三看了看身邊人,又看了看一直默不作聲的周老二,有些拿不定主意。
周景年:“看我作甚,誰想拿銀子,誰就讓出位置,就這么簡單。”
于是,到底抵抗不住銀子的誘惑,紛紛到管家面前,讓出位置,拿到銀子。
大戶人家到底是體面人,那管家又到周家幾兄弟面前,一人分了五兩。
周景年笑,“我們又沒讓你位置。”
“兄弟幾個能答應賣水,當然得答謝。”這人情世故的全乎勁兒,大方勁兒,真讓人驚嘆。
富戶少爺連忙命令侍衛們去水潭里接水。
接了滿滿十桶,正準備離開。
卻被另外那批陌生壯漢攔住去路。
提著水呢,別撒了,好不容易買到的水。
那管家小跑著來到壯漢面前,一人塞了一兩,塞得他們沒話說了。
于是,富戶少爺雄赳赳氣昂昂下山了。
周家三兄弟,三個大桶,兩個釜,還有一個盆,全都裝的滿滿當當,滿滿當當的下山了。
至于那深山里水潭處,火把帶著橙紅光亮移動著,大家伙兒還在熱火朝天的提上提下抬水,一直忙到深夜。
此起彼伏的呼嚕聲一直到太陽曬屁股還沒停止。
真正停止,是在村長說出那句話,“半個時辰后啟程!”
瞬間,所有活的物體都爬了起來。
拉了撒了,然后燒火,舀米,燒水,做飯,砍柴,控火,收拾行囊。
一百多個人,三十多戶人家,柴火堆十多個,隔著不近不遠的距離,大家各司其職,動作熟練,整個的氛圍稱得上熱火朝天。
隨著煙霧和水沸的熱氣一起飄得越來越高,眾人達到了今天的快樂頂峰——飯熟了。
清晨,最美味的一餐。
然后,開始苦逼的趕路。
“馬上就要離開清水鎮,再走一日,就能離開云縣,大家伙兒堅持住!”
行了一個時辰。
就正式離開清水鎮地界了。
也是一路從小道匯入主道的過程。
路上,他們見到了越來越多的逃荒災民。
眾人這才知道原來不光是他們鎮遭災又打仗,這外頭的難民也是一茬接著一茬,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
姜窈提醒,“人多眼雜,大家看好身上的東西,小心陌生人靠近,大嫂看好石頭和紫晴。”
前世,大石頭就是在逃荒路上被拍花子給抓了,弄得好好的大房四口人四分五裂。
李阿秀嚴肅的點頭,怕兩孩子亂跑,她拿了兩根繩子,捆在孩子手腕上,跟她捆在一起。
姜窈抱著孩子坐在騾車上,望得遠,她時不時會往那些災民群里望去,就這么隨意掃一眼。
原本沒什么,但望到一處時,后知后覺的記憶開始復蘇了。
她看見了一個人,起先有一絲熟悉,慢慢的,這熟悉面愈發擴大。
然后,她心臟砰的劇烈一跳,臉上的表情也從呆滯發展到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