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只是嘆息一聲,“各家都有這么多的東西要背著,都得操心自家的妻子兒女,哪里騰出手來幫你呢,我沒有臉說出這種話,你得自己喊,
“你兒子也是巡村隊的,一起殺土匪,總有些情面,隨便喊一兩個幫幫忙,他們應該會應的。”
周大莊嗚嗚的哭著,“那我跟我兒子只能等死了,秋娘那個毒婦,我不防著,早晚她會斷送了我們父子的命!”
他哭著想讓村長心軟同情。
他也真的覺得自己很可憐。
可惜村長是個局外人,事情的來龍去脈他看得清楚。
原本就是周金耀的不對。
他最恨胳膊肘往外拐的,周金耀拿糧食給外人吃,分不清里外,犯了他的忌諱。
于是村長板著臉直接不搭理他了。
周大莊更加無助的大哭。
其實巡村隊同組的,基本都來幫著拿了一兩個包裹,作為分擔。
周金耀本來在巡村隊干得也不是特別好,這都算顧念情面了。
其他的,他們也不想管。
周大莊是想要他們管更多,最好能出兩個人拉著他兒子走,不然他太累了。
若他受傷是為村里出戰挨打,那肯定豁出去都得背著他走,不可能放棄他。
可他這傷得太窩囊,也太離譜了。
被自家的婆娘給搞了,搞成這個樣子,也是自作孽。
誰還管啊。
隊伍繼續行進著。
周大莊一人拉著裝著兒子和行李的超重板車,艱難的走在隊伍的后頭。
姜窈依舊戴著斗笠,抱著孩子坐在騾車上。
她往逃荒隊伍里張望,希望還能再遇到那張熟悉的臉。
寶兒連日坐車,從一開始的哇哇哭,到現在早已習慣車上的搖搖晃晃。
望著背著行李趕車的老爹身影咯咯的笑。
小手指還指著他,示意讓娘親看。
周景年猛地回過頭看他一眼,他就樂得咯咯笑,連忙往娘親懷里躲。
周景年又去趕車。
他又從懷里出來,啊啊的指著周景年叫。
周景年又轉頭嚇他。
他又躲起來。
來回幾次,稚嫩清脆的笑聲一時間傳遍了。
這笑聲無形中減輕了大家的疲憊。
杜氏也笑,全家都笑,哪怕趕路,身上是累的,可只要一家子在一起,小孩平安,那就是最幸福的事了。
紫晴和石頭也忍不住去逗寶兒。
兩只狼崽阿大阿二也上去湊熱鬧。
人群中某幾雙不懷好意的眼神望了過來。
板車,一頭驢,一頭騾,成堆的行李糧食,嬰兒,牲畜,活脫脫的富戶啊。
正午扎營休整。
因著又有人中暑了,休整了兩個時辰這才重新出發。
這天,愈發熱了。
每走一步,熱浪翻涌,像是被放在火山邊上炙烤。
汗如雨下。
這樣真不行。
眾人面露苦色,如今行路的艱難甚至都比不上這逼人的炎熱了。
老天爺快下一場雨吧。
又是兩日。
沒有雨,只有一日更甚一日的炎熱。
上次打的水快用完了。
全村又在愁找水的事兒。
姜窈這兩日眼皮子一直在跳,根本抑制不住,像是要發生什么不好的事兒一樣。
夜里走到黑夜,舉著火把,眾人停下扎營。
天黑不好行路,可撿柴做飯也不方便,大家摸黑著艱難做飯,吃飯累得昏昏沉沉,然后睡去。
姜窈靠在周景年懷里,就這么睡著了。
說實話,她并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睡著。
只是那一瞬,好像進入了另外一個地方。
她站在山腳下,望著山上潑天的黑煙,幾乎籠罩一切使得天昏地暗的黑煙,急速燃燒著蔓延著的大火。
從這座山燃燒到另外一座山。
從一棵樹燒到另外一棵樹,從一個人燒到另外一個人。
流民單薄的衣裳被燒沒了,毛發皮膚燒出大泡,血肉露出來,都混了燒燼的灰,痛苦的嘶吼著,在火焰的牢籠里不斷地翻滾著,一直到被活活燒死。
這流民里,有陌生人,也有她認識的本村人。
太多人了。
她所看到的一切化作絕望的地獄,就連她自己,也被灼燒著,火焰蔓延到全身,她被無情吞噬了。
這場景太恐怖。
“啊!”
姜窈猛地睜開眼睛,騰的一下坐起身來,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
就這一會兒,冷汗浸透了她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