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快點往前沖啊!咱們有救了,真的有水??!”
這一句句話,正如一針強心針,注入所有人心中。
頓時,疲憊的哆嗦的雙腿又能重新抬起來了。
他們要跑,繼續往前跑。
希望就在眼前。
俗話說,望山跑死馬。
看著很近很近的東西,實則走過去,還要很久很久。
他們持續不斷又走了半日。
全靠望梅止渴的那點梅子吊著。
一直到真的走到那條河的面前。
村民們有種夢幻辨不清真偽的感覺,又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竟然呆呆地站在原地站了幾秒。
前面已經有了數不清的人瘋狂的往河里跳了。
他們歡呼,他們雀躍,他們拋下了行囊。
“有水了,有水了!”
“有救了啊!”
有人呆呆地站在膝蓋深的河水里,嗚嗚嗚的大哭,哭這段時間遭受的委屈與苦難。
哭他們終于可以活下來了。
還有人在哭一路上他們失去的家人,“嗚嗚嗚,再有一天就好了,我的爹啊,你要是能夠再堅持一天就好了……”
……
村民們呆愣了幾秒,望著眼前這鮮活的場面,終于回過神來,臟污又麻木的臉上染上光華,燦爛的光華。
他們要去接水,要喝水,要喝飽,喝到再也喝不下為止!
他們還要洗澡,把自己洗的干干凈凈!
他們拋下東西,只留下一個人看守,拿了水桶往河里瘋狂跑去。
就連周三也躍躍欲試。
紫晴和大石頭望著河流移不開眼了,脫了鞋子大步的狂奔。
周三緊隨其后,“看這兩個淘氣,我去看著他們!”
實際上自己的心也野到天邊去了。
鞋子一扔,身體靈活的一扭一扭越過前面瘋狂的人,追尋大侄子大侄女而去。
杜氏喜笑顏開,開心得很,大手一揮,“想去的都去!今天是個好日子,極好的日子!”
是他們逃脫兵亂,逃脫饑荒,逃脫山火,重獲新生的日子!
從今以后,他們一家,逃離了故土,去往更加富饒美好的新家園!
姜窈望向他們身后,那片已經熊熊燃燒起的山火,已然蔓延到他們身后的這座山。
漫山遍野的灰燼,布滿了整片天的灰燼。
末代的景象。
無盡的絕望。
面對山火,他們有什么辦法嗎,只有逃,只有躲。
停不下來,要一直燒,燒一個月兩個月,燒到完全燒光為止。
然后,這片富裕的土地上,經過五年,十年二十年的生長成熟,重新建立起一個新的系統。
其中的慘痛,無法用三言兩語形容。
唯有慶幸,逃出來了,躲過了噩夢,沒有被燒死,一家齊整,這就是最大的幸福。
就在河邊。
占了一處地方。
周家三兄弟找了點柴火,生了火,把行李整理出來。
杜氏就著這河水,開始煮飯。
炊煙裊裊。
吸引了一直在河里玩水的小孩,周三帶著他大侄子大侄女回來了,盡興而歸。
村長大手一揮,喜氣洋洋,“大家伙兒今晚上放心休息,不必再死命趕路了,咱們有水了!”
“嗷嗷嗷……!??!”
全村人都歡呼起來,感天動地,許多村民眼里都泛著淚花了。
終于,終于結束了。
接下來,村長帶著兒子開始計數,算村里留存下來的人,離開那日,村里一共是一百七十多人。
如今……一共一百五十人。
山火逃命那會兒走散了十多個,又有好幾個人休息的時候一睡不醒,一探呼吸,再一摸,發現身體都僵硬了。
好幾個熟悉的身影都不見了,以后也見不著了。
村長抹了抹眼淚,悲傷的同時,更多的是欣慰,這種情況下,能夠保存這么多人,已經很不錯了。
很了不起了。
村長看向周景年的方向,多虧,幸虧,幸虧有他們家。
雖然他們說辭很敷衍,一會兒說杜氏做夢,一會兒說自己做夢,理由前后都不一致,但不管是誰做夢,哪怕是他家的狼做夢,都無所謂,他都感激,他都珍惜。
過了這么艱難的一關,接下來大家的日子都會好起來的。
村長跑到周家這邊的火堆旁,吸了一口煙,開始與他們商量接下來的事兒。
“咱到了豐縣,接下來就是西縣,是去西縣還是想辦法留在豐縣?”
村長覺得,豐縣這地方挺好,有山有水,最重要的是水多,不會干旱,他覺得極好。
周景年看了眼姜窈,“你覺得呢?!?/p>
姜窈想了想,“之前說的是往麟州去,可并非一定要去麟州,若是沿途可以安頓下來,少了后續的顛簸,自然是極好的……不過,我對我們能留下來,并不看好。
這么多人,數不勝數的流民,甚至比豐縣百姓多好幾倍的流民,哪怕豐縣縣令是個好官,為民著想,想要收留安頓他們,可有心無力。
想要安頓一部分流民吧,又怎么保證能輪到他們呢。
何況,豐縣縣令是不是好官還不一定。
村長往四周望了一圈,流民越來越多了,他點點頭,“是這個道理,但總得試試,明兒先去豐縣城門口那里瞧瞧,再看是什么打算,一般會有賑災,能打點粥喝吧。”
周景年點頭,“能安頓就安頓,不能的話,就想辦法進城買點東西補給。”
糧食衣裳,糧食少了,厚衣裳,有些人為了逃命厚衣裳都丟了的,總得買回來,再過兩三月就要用上,豐縣的天氣比武縣可冷多了。
周景年還惦記著,再給寶兒買幾匹尿兜子。
太能拉了,天天都得扔一堆,再不買點,空間里準備的尿布都要撐不住了。
“我是擔心哦,進城都不好進。”
村長嘆息一聲,“這么多流民,城門哪里這么容易開哦?!?/p>
杜氏道,“要是有個熟人就好了。”
“咱們村沒有人在豐縣有親戚吧?”
中年婦人剛找過來,就聽見這話,頓時舉起手來,“有有有!我有親戚,我就是去找親戚投奔的!”
眾人齊齊看過來。
中年婦人有些眼熟,但不認識,但他們知道這一路她一家都跟在他們后面尾隨。
她有些自然熟找,直接走到姜窈面前,“小娘子,你還記得不,你來我家買過布,買了不少,我還送了你幾匹呢。”
姜窈挑了挑眉。
她記得,這婦人實在是很顯眼,很鮮明,不會叫人認不出來。
“我姓彭,你叫我彭娘就行,這一路真是得多謝你們,能讓我們跟著?!?/p>
村長聽到她家有親戚在豐縣眼睛就亮了,這會兒哪里計較這些,“哪里,你們不過遠遠跟著,又沒妨礙我們,路誰都能走,謝這個做什么?!?/p>
杜氏也道,“彭娘,不介意的話,你們繼續跟著咱們一起走,一起去豐縣?!?/p>
“對對對!咱們繼續一起走!”
彭娘連連點頭,“到時候,我叫我親戚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把你們安置下來。”
眾人眼睛都亮了。
說好之后。
逐漸夜深。
遠方的山火還在燒,沖天的火光明滅,但大家有小河傍身,已經不在乎了。
姜窈把孩子遞給杏兒抱著,拉著周景年往遠處,陰暗處走。
好幾日沒有進空間了。
真的太久了。
她要沐浴,她要沐浴,她身上臟的不能看了,她要洗個舒舒服服的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