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那處空地。
全村人坐得更近了,恨不得縮成一團,被村長罵了一句,這才乖乖的移開點位置。
周家人則是以騾車和驢車為中心,相伴著躺在板車四周休息。
姜窈看著眼前這一幕,不禁想起前世。
逃荒與逃荒,是不一樣的,可卻是一樣的殘忍殘酷。
正如現在,這么多流民無家可歸,朝不保夕,在城門口找了個地方窩著,就這么窩著。
中間還能過人,有幾戶人家就坐在中間,把他們的兒女推上前,背后衣領里面插上兩把干草。
七八個女孩,兩個男孩,這是他們要賣的“貨物”。
姜窈看到這些孩子們臟兮兮的臉,漆黑的眼睛里滿是晶瑩,絕望又懼怕的向他們的父母伸出手,結果只是被一小把糧食給賣了。
人牙子們仔仔細細的挑選孩子們,給了他們父母糧食,就領著哭泣不止的孩子進了城。
這時候。
人群又有了騷亂,好像是有人餓極了,偷東西,偷了就跑。
“抓賊啊!快來抓賊啊!”
“救命啊,這是我一家的救命糧啊……”
這家男人瘋狂的追但是追不上。
這家的女人跪在地上拼命的哭嚎,那叫一個撕心裂肺,絕望之極。
何其相似。
姜窈不免想到上一世,全家全村的凄慘,比起這些流民也好不了多少。
她擦了擦冷汗,又有些安慰,她是個小人物,重生就是為了自己為了家人,好歹,今生她改變了全家的命運,讓這個家的逃荒更輕松了。
杜氏感同身受,看著這一幕臉皮都在發抖,連忙道,“把糧食看好了,不許任何陌生人靠近,繩子也綁結實了,有些賊手腳是真的快,拽了就走。”
周家三兄弟便又檢查了一遍。
杜氏又道,“紫晴和石頭,阿秀你看好了,不能讓他們亂跑!”
“還有杏兒,可別亂跑,跟緊我,有些拍花子就喜歡抓年輕小姑娘……”
杜氏又看向姜窈,說起來還是窈窈最好看,肯定有拍花子盯上了,她剛想叮囑姜窈,又看到自家老二,說的話又咽了回去。
有老二在,誰敢打窈窈主意啊,怕不是活膩了。
再說,他這寸步不離的,打主意也沒辦法。
得打聽打聽現在是什么情況。
豐縣到底打不打算安置流民。
姜窈眸子閃了閃,看向杜氏,“娘,你帶著三弟去問問那些流民,看看如今是個什么情況。”
杜氏點點頭,母子倆就要去。
“等等!”
姜窈拿了兩顆糖遞給杜氏。
有好處才好撬開別人的嘴。
杜氏看著這糖心疼,不準備拿出來的,結果問了兩三人沒人理她,罵了兩句,這才拿出一顆糖。
頓時那流民麻木的眼神亮了,三言兩語就把情況吐出來了。
簡單來說。
就是安撫,每日兩三場慈善稀粥,除了粥,一句準話都沒有。
杜氏把另外一顆糖揣進懷里,回來說了這情況。
不妙啊。
看來是真不準備接收流民了,哪怕是一部分都不肯。
眾人對視一眼。
統一念頭,只準備讓一兩人進城采購一些物資,就上路繼續往東走。
村長和周景年跟著彭娘來到城門口。
想要進城。
那四列官兵一動不動。
檢查的守城兵看都不看一眼,“路引有沒有?”
村長彭娘面面相覷。
彭娘道,“官大人,我是來省親的,我妹妹一家就住在豐縣,我來看他們。”
官兵皺了皺眉,“管你是來省什么親,沒有路引不許進,趕緊離開。”
彭娘面色白了。
就在這時,城門口來了人,看見彭娘眼睛亮了,“阿姐,阿姐果真是你!”
竟然是彭娘的妹妹。
彭娘當即道,“我妹妹,我妹妹來接我了!”
那官兵依舊冷酷的攔住她,“不許進,以為城門是你家大門嗎,誰來接都不許進!”
彭娘呆住了。
她妹妹也不敢與官兵頂嘴,就無措的站在城門口。
還是周景年,拿了一顆銀錠偷偷塞給官兵,“兄弟行個方便,我們就是進去買點東西,一大家子人,有銀子,但沒糧食啊。”
官兵的臉色瞬間變得溫和許多。
“好說,買點東西罷了,但只能進去一人。”
他在村長與周景年兩人之間打轉。
剛剛周景年塞給官兵五兩。
五兩銀子一人。
周景年想了想,“兄弟稍等,我再去拿些銀子來,可否多兩人進去。”
官兵自然點了點頭。
村長與周景年就回去湊了。
彭娘就有些難堪了,她家一共四人,兒子兒媳,還有個小孫子,那就得二十兩了。
二十兩她倒是有,可也只有二十兩了,進城之后,他們一家吃啥。
彭娘妹妹張了張嘴,面色為難,最終還是道,“阿姐,你想買啥,我去幫你買吧,東西得準備充分才好上路。”
“阿姐,對不住,我家也就這么一個小房子,人太多了,我家那口子不許我收留人……”
她說著說著就哭了。
彭娘聽著,心內苦澀,但也理解,“我給你銀子,你去縣里幫我買些糧食,好下口的,再買兩雙舊鞋,買一件厚棉被,舊的也不要緊,要干凈的……”
說著要把錢塞給她。
彭娘妹妹連連搖頭,“我去給你買,不要銀子,阿姐是我對不住你。”
說著就跑了。
另一邊。
說要進城買糧,要拿錢。
眾人面面相覷,摳摳搜搜的拿不出來。
村長板著臉冷哼一聲,“要糧的就趕緊拿銀子,各家拿了多少,我都記著,不肯拿銀子的,糧食買來了也別想分到,日后趕路餓死在路邊了別怪我沒提醒。”
都什么時候了,銀子重要還是糧食重要,還是拎不清。
蠢豬們。
被罵了一通,村民們連忙把自家珍藏的銀子上交,一兩二兩,五兩十兩的都有。
村長把銀子都交給周景年,讓虎子收拾一輛板車出來,準備讓他們倆去買。
杜氏在一旁罵官兵,殺人吃肉,一群王八羔子,五兩入城費,真虧他們敢拿也不怕燙手。
周景年看了眼姜窈,“我帶上我媳婦,入城費我家自出。”
村長只以為周老二要帶她媳婦進城買吃的,擺擺手讓他們去了。
一面感嘆,這周老二是真把這媳婦當成眼珠子疼,也不免猜測,他家的積蓄,還有銀子進縣里買東西的,那積蓄應該還有不老少。
給了入城費,一進城,姜窈望著街道這熱鬧的場面,就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
周景年道,“虎子,夜深了,咱先找個客棧住下,買些東西,剩下的明天一早再買。”
虎子眼前一亮,客棧,終于有客棧住了,有床睡了,不用再睡野地里了。
“我爹他們在外頭不會著急吧?”
他剛一說,看了眼周老二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他爹最信任周老二,恨不得周老二才是他兒子,時常嫉恨周大財那畜生歹竹出好筍。
有周老二在,怎會不放心呢。
“走吧走吧,我要住客棧!”
開了兩間房,上房。
虎子一間,兩口子一間。
虎子別說,一進屋,看著那干凈的大床,整個人都飄飄然了,一躺床上就睡著了。
周景年則是拿出空間里殺了的兩條魚,還有一只肥大的雞,一斤臘肉,包起來往后廚去了。
自家手藝一般,光靠著食材新鮮才能入口,若是這好食材,再配個好廚子,不知道該好吃到什么份上。
周景年覺得讓媳婦吃了他這么久的粗糙手藝,還是委屈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