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內心麻木,不覺得可憐,只覺得厭煩,耽誤他收割的大事了啊。
后退一步與他拉開距離,“青二,我不是神仙,幫不了你,自家還有這么多莊稼沒收呢,損失也不小。
“你趕緊回去吧,去地里搶一些回來,能搶多少是多少,而不是在這里與我哭,耽誤時間?!?/p>
村長說完鐮刀更快了。
青二呆呆的跪在地里好半晌,才絕望的站起身離開。
這一場搶收持續到了半夜。
大山里煤油昂貴,村民們從不舍得用,每天入夜就躺到床上去了。
這一回,可真是破天荒的摸黑干活。
次日凌晨。
天咪咪亮時,眾人便急忙爬起來,扒拉兩口飯和腌菜,回地里繼續搶收。
過了一夜,地里就變了個樣子。
原本飽滿穗沉的莊稼,要么光禿禿的,要么沒被吃光,但葉片上爬滿了蟲子的咬痕。
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的天塌了。
又一日。
沒有收割完的也不必去收割了,因為基本上都被蝗蟲啃完了。
大房夫妻倆,和周二周三忙完總算都回來了。
各個面色通紅,臉被曬傷,露出一種常年勞累的苦相。
真太累了。
李阿秀還提了東西回來,籃子里足有二十幾個雞蛋,“窈窈,這是我娘讓拿回來的,這次我娘家提前秋收了,損失少,我娘感激咱們?!?/p>
姜窈笑,“大嫂,客氣了,都是親戚,本該守望相助。”
李阿秀聽不懂什么守望相助,但她知道姜窈說話好聽,真讓人舒服。
她又看了自家男人一眼,“又感激婆婆,真是心肝最好的婆婆,讓女婿趕來幫了大忙。”
周大心里高興,面色卻不顯。
杜氏直接笑的合不攏嘴,接過李阿秀的籃子,“就是就是,親家母真是太客氣了,也罷也罷,這雞蛋就收著,給咱們全家都補補,這幾天真是累慘了?!?/p>
就喜歡跟這種親戚相處,有來有往,知道感激,知道報答,知道分寸。
與此相反。
兩手空空回來的二和三則是臭著一張臉。
一晚上沒回家,姜窈就有些想自家男人了。
又看他渾身臟兮兮的,下巴胡茬都冒出來了,嫌棄的不敢靠近。
而周景年又是個只要姜窈在,目光永遠在她身上的習慣,察覺到她的小動作,不自覺抿了抿唇。
周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喝水,隨即憋不住了,抱怨不停地往外噴,
“什么玩意兒!老子去幫,還幫出仇來了!”
杜氏著急問,“咋了咋了!你這是什么大爺樣?!”
周三哼了一聲,“哼!你就知道你娘家,我跟二哥不是你親生的,太偏心了!”
杜氏一臉懵。
“我怎么偏心了你倒是說說,若是他們虧待你了,我絕不偏袒他們。”
她隱約猜出是誰在作妖了。
“你問二哥,二哥都要氣死了!”
杜氏又問周景年,“到底咋回事?”
周三又搶話,“累死累活幫他們干,飯沒得吃,水沒得喝也就算了,你知道大舅母說什么嗎?竟然要把表弟表妹送咱們家來,說什么,家里遭災了,我們家沒事,就送到我們家來?!?/p>
“那理直氣壯的模樣,憑什么啊?”
杜氏嚇了一跳,“怎么,家里沒有提早收割?。俊?/p>
她的關注點在于娘家有沒有聽話,早收稻子。
周三別開臉,又氣。
周景年回答:“外公外婆提早下地了,二舅也下地了,收了不少,一直到蝗災來了,大舅一家才下地,也損失了不少?!?/p>
果然。
杜氏又氣又恨,恨得牙癢癢。
她大哥一家,真是個蠢貨,糊涂蛋,還有江氏這個攪家精。
多好的福氣都抓不住,都被他們糟蹋了。
這一房人生死無所謂,可別連累了她年邁的老父母。
姜窈好奇問,“那后來,表弟表妹怎么沒來?”
周景年道,“外公外婆明事理,不準他們來,又看三弟生了氣,直接給了大舅母一巴掌,她便不敢鬧騰了。”
姜窈對這一家不熟,因為杜家一家子地震那會兒都沒了,杜氏先是喪子,又沒了爹娘兄弟,哭得那叫一個死去活來。
幾天沒進米水,生了一場大病,顧念著家里其他兩房才強撐著爬起來操持家里。
一直到寶兒出生,注意力轉移了,才好轉,滿心都是照顧孩子了。
杜氏也很生氣,她是能幫娘家,可她有自己的家,自己的家人,誰輕誰重她分得清楚,這攪家精憑什么讓她幫著養兒女。
“行了,知道你受委屈了,不高興了就別去了,最近都別去了,娘給你們殺雞吃?!倍攀戏旁?。
周三這才稍微滿意了,撒嬌道,“謝謝娘?!?/p>
杜氏轉身去灶房。
姜窈笑。
之所以有雞吃,當然不是為了周三殺的。
而是有一只雞不知節制,吃了太多蝗蟲,撐死了。
小兩口進了房間。
周景年一直臭著一張臉,姜窈隔得老遠瞥向他,“怎么了,誰惹你生氣了?”
周景年不說話。
只是往前走了一步。
姜窈立刻后退,捂住臉,干嘔了幾聲。
他臉色更臭了,“你嫌棄我?!?/p>
他自己地里收割,是每日都會洗澡的,可這次去外家,實在沒條件,看著邋里邋遢臟的很。
姜窈睜大眼睛,一臉被誤會的震驚,指了指肚子,“是你的崽嫌棄你?!?/p>
周景年的氣瞬間消失了。
她突然反應過來,“等等,你剛剛是在給我擺臉色嗎?”
真是破天荒,他以前哪里會有什么明顯的情緒在她面前表露。
周景年默了兩秒,“還不是你慣的?!敝浪龑ψ约旱脑谝?,心里當然有了底氣,擺個臉色算什么,反正她在意我。
日子照樣過著。
因為不少村民提前秋收,糧食損失比其他地方小多了。
而蝗蟲過境的其他村鎮的處境,堪稱煉獄。
無數百姓淪為流民,災民。
而此時的黑熊嶺。
“都幾天了?殺劉兆的兇手還沒找到嗎?你們這群廢物!”
大當家坐在老虎椅上,滿臉橫肉,聲音粗獷殘暴,震懾無數手下。
底下小弟戰戰兢兢,“大當家,真是毫無線索,三當家實力高強,一向不要手下跟隨,我們也實在猜不出到底是哪個人能直接殺了他。”
旁邊的二當家摸了摸下巴,問,“他經營賭場多年,這么多年都沒出過事,偏偏就前幾天遇到行刺,那可能與最近發生的事兒有關?!?/p>
手下絞盡腦汁的想,“三當家就是照例在賭場轉了轉,照例跟跟商人談生意……哦對,前些日子還下鄉了一趟,就是二當家交代的,去村里帶話?!?/p>
二當家眼睛一瞇,“帶話……那對方是怎么回的?”
手下搖頭,“三當家沒說過,沒在意,他回來后就有些魂不守舍的,一直呆在女人屋子里?!?/p>
大當家摸了摸絡腮胡,臉一繃,眼旁的長疤格外凸顯,“那看來,問題就是出在那村子里了?”
他殺意盡顯。
堂堂黑熊嶺大當家,手底下三四百的小弟,可三當家就這么被悄無聲息的滅了,簡直是在打他的臉。
這仇,不報不行。
“二弟,老子動一動那村子,你不會不允許吧?”大當家看向側邊座位上的人。
二當家呵呵一笑,“大哥做事何須問過我,但若老三出事,真與那村子有關,貿然去不太好,遣兩個探子再打探一番吧?!?/p>
“說得對,那就按你這么辦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