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瘆涼，李乾的床邊是疊放整齊的棉被。

床下，是被他扔在地下的白狐尸體，被華麗的絹布包裹。

猛然驚醒，大口喘著粗氣的同時，他死死地盯著棉被，目光狠咧。

又做噩夢了。

入門第二天，他親眼看見王老財逼著一位同是雜役弟子的師兄，跳入山澗去取被風吹跑的衣物。

那位師兄腳下一滑，便跌入一旁的懸崖，粉身碎骨。

那雙充滿著不甘和懊悔的眼神，讓一位十三歲的少年噩夢連連。

可今日，這噩夢換成了血肉模糊的牛贊。

李乾起身，出門，尋了處還算不錯的風水寶地，將白狐給埋了。

料想那兩位仙人也不會掘墳去看，他們要的不過是個交代。

等回來時，天即將放亮，該去給王老財架起炭盆，疊被穿衣。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既然選擇上山，李乾就沒打算灰溜溜地回去。

哪怕，憑借現在一手不錯的木匠活，他在山下也能活得滋潤。

被奴役，沒尊嚴，能熬或許能修仙。

娶妻子，生孩子，一輩子平凡而生。

毫無疑問，李乾堅定地選擇前者。

想堂堂正正地做人，就要吃下成長的苦。

這個道理，從當年父母離開，李乾便已經知曉。

進入院中，師兄們都起來了，面色滄桑，唏噓不斷。

昨日夜里，人剛剛斷氣，就被埋進了亂墳崗，李乾連尸體都沒看到。

咬了咬牙，李乾輕輕敲門，憨笑推門而入，沒心沒肺。

屋中，一位年紀估摸著三十左右的師兄，剛燃起炭盆，見李乾進門。

尷尬沖他一笑，提著尿壺便要匆匆躲避。

“回來！”王老財裹著被子坐在床上，指了指李乾：“讓他去倒。”

“老大，昨日不是說這活給我干？”

“你少給我講什么條件，老子想讓誰干就誰干。”王老財瞪了一眼李乾，繼續道：“不過，我給你尋了一個好活。前幾日，煉丹房那邊的燒火工染了惡疾，蹬腿了。我想著，你小子心靈手巧，便昨夜給你報上去了，收拾收拾，去煉丹房吧。”

煉丹房。

滄瀾宗，除去主峰，其余兩峰和山谷內都會設立一處公用的煉丹房，供弟子們使用。

去煉丹房做雜活，雖說工點掙得多，也沒有煩勞的苦活。

但，生命會受到極大的威脅。

想想看，那些高階的修士，自然不會來公共煉丹房，用低階的丹爐煉丹。

只有那些煉氣修士，攢了許久才夠買藥材，跑來碰運氣的弟子們。

丹成了，沒雜役弟子的份。

失敗了，碰上講道理的還好，不講道理的，則是要怪雜役弟子手慢，壞了火候，便是一頓毒打，發泄怒火。

誰都知道，去那，就是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靠運氣過活了。

王老財，好狠毒的心思。先是害死牛贊，轉頭就要卸磨殺驢，將李乾送上鬼門關。

“好，我去！”

見李乾答應，王老財笑道：“小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呢。我王世友在山上混這么多年，白混了？想報仇，下輩子吧。”

李乾并沒有像王老財想的那樣，咬牙切齒，怒發沖冠。

而是憨憨一笑，沒有說話，默默走出了房間，有意無意地踩著門檻出去了。

......

“王世友班子里的？我姓黃，從今天開始，你歸我管，以后就和王世友沒關系了，知道不？”

說話的是個約莫十七八歲的少年，比李乾高出半個頭。

穿著一身青灰色的道袍，是負責煉丹房的外門弟子，同時，他的師傅也是滄瀾宗煉丹大師的三弟子。

因為這層關系，很多人都喜歡來這里煉丹，萬一運氣好，碰到煉丹大師的弟子，提點幾句，這丹，就成了。

也是因為如此，這里的雜役弟子，換得格外勤。

李乾憨笑：“黃師兄，你吩咐，小的別的沒有，賣力氣的活干得利索。”

“這里可不興賣力氣。那是柴房，以后有人來煉丹，我會提前通知你，拿柴火提前熱爐子。這里不用干活，這些柴火都由相近的雜役班子，每周補給。”

“除了每次煉丹完，你和其他人一起收拾干凈爐子之外，平日里負責打掃衛生便是。至于空閑時間嘛，隨便。別來煩我就行。”

黃師兄說完，拍了一下腰間的袋子，一本書籍出現在手中：“拿去，好好看看。指望你煉丹，那是不可能了。知曉了其中的原理，掌握好火候，提升一點成功率，對你有好處。”

李乾兩眼放光，黃師兄腰間掛著的那是儲物袋吧，這可是好東西啊。

“愣著干嘛，借你三日，三日后還給我。要是弄壞了，別說我不饒你！”

戰戰兢兢接過書，黃師兄便背手離去。李乾羨慕無比，啥時候咱也能穿上袍子，昂頭背手。

相比雜役班子，這處院子明顯清凈許多。

尋了一處無人的房間，李乾將棉被放下后便拿出了除了一身破衣爛衫，唯一的兩本書籍。

《基礎煉氣訣》、《凡火煉丹法》。

翻開《基礎煉氣訣》，字字入眼。

“嗡~”腦海中，又是之前的那陣顫抖聲從腦海中傳出。

面前緩緩出現了一道虛幻的人影，人影中，從額頭到小腹，都有淡淡光芒閃爍，尤其是小腹處，光芒最盛。

“這是丹田？”李乾在山下，舅舅不僅善于屠宰，對人體和武學也頗為癡迷。

偶爾空閑，也會和李乾講述心得。

李乾，對人體關節、竅穴，多多少少也了解不少。

從下而上，分別是丹田、氣海、泥丸。至于大**位，李乾記不住，不過此刻，他的腦海中瘋狂涌入文字，接著又從眼中具象而出，掛在穴位之上。

很快，面前的虛影緩緩張口，一股靈氣進口，繞大小竅穴循環一周后沉入丹田。

是為煉氣。

隨著靈氣緩緩積累，靈氣聚集，人影張口默念，虛影震顫，突破入境。

緩緩閉眼，虛影收回腦海，李乾照樣學樣，一切如修門一般，熟練無比。

絲絲溫熱從口而入，凝結丹田。

這就成了！

李乾緩緩睜眼，但卻并不是很興奮。

雖然不知道為何，李乾可以將這一切融會貫通。

但他也明白了，為何五靈根修行之路要比其他靈根艱難。

這就好比一碗水，只要灌滿了就能突破。而李乾需要灌滿五碗水，才能突破。

靈氣就這么多，他如何才能趕得上別人的修行速度。

只能說很難。

“都出來，有師兄要來煉丹，熱爐子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