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空間似由無數槍影、一道道勁力流轉路線,以及慘烈搏殺畫面聚合而成。
旋即,秦淵就看到了一位軀體雄健,手持長槍,身穿盔甲的猛將。
尸山血海的戰場之上,那位猛將將最基礎的刺、扎、鎖、拿、盤、打、坐、崩等招式發揮到極致。
每一槍都簡潔、狠辣、高效,沒有任何花哨,只為最快速度殺敵保命!
這應該便是楊家槍法最原始、最純粹的沙場搏殺之意!
接下來,他又看到槍法在后世傳承中的各種演變。
有人追求力貫千鈞,一槍崩出有開山裂石之威;有人追求疾如閃電,槍出如龍,殘影漫天。
還有人鉆研精巧變化,纏拿圈轉于方寸間決出生死……
這種種精義、無數變化、以及對勁力運用的細致入微的體會……
全都如同洶涌的潮水般涌入他的意識,又被迅速他理解、消化、吸收。
秦淵仿佛親身經歷了楊家槍法被創立、完善、乃至在不同人手中實戰應用的漫長歲月!
以往練習時那些晦澀難懂、發力不暢、銜接生澀之處,此刻豁然開朗!
許多他憑借傳道珠強行記住卻未能真正理解的精妙變化,也是如同烙印般深刻于心。
甚至能舉一反三,推陳出新!
不知過了多久。
也許是一瞬,也許是數個時辰之后。
腦海之中,傳道珠光芒淡去,重化虛影,凝煉進度也是直接歸零。
秦淵猛地睜開眼睛,眸中精光湛然,似有無數槍影在其中生生滅滅。
旋即,秦淵下意識地抓起了身旁粗陋的木槍。
無需刻意回想,身體便自然而然地動了起來。
依然是那七十二路楊家槍法,但此刻在他手中,卻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剛猛凌厲的槍勢中,竟多了一份從尸山血海中磨礪出來的慘烈決絕。
招式銜接圓融無暇,如行云流水,再無半分滯澀。
這后院之中,嗚嗚的木槍破空之聲變得低沉而充滿穿透力,仿佛真能撕裂虛空。
半晌過后,一套槍法使完,秦淵收槍而立,氣息悠長,只覺渾身氣血通暢,對自身力量和長槍的掌控,已是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好一個玄黃悟道,果然神奇!”
秦淵估摸著自己對這門沙場槍術的理解和掌握,其境界應該已經超越了楊鐵心、甚至是楊再興等先人。
再配合玄黃道經的真氣,威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語。
當年楊鐵心與全真教丘處機交手,一套槍法使完,竟連其衣角都碰不著。
“但如今的我,已截然不同。”
秦淵摩挲著手中木槍,心情略有些激蕩。
經過這次“玄黃悟道”的洗禮,秦淵不僅完全吃透了七十二路正槍的所有精義,更窺見了其中蘊含的無數種后續變化。
現如今,他一招中平槍刺出,完全可根據對手反應,瞬間衍化出至少多種后續變招。
或崩、或拿、或點、或纏,虛實相生,堪稱無窮無盡。
如果換成現在的他,對上丘處機,哪怕是真氣不及,想來也決不可能讓其那般輕松寫意。
“還得找一桿真正的鑌鐵長槍才行。”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再精妙的槍法,也得有一桿好槍,才能發揮出十成威力。
秦淵輕吸口氣,而后似意識到什么,看向自己雙手。
下一刻,秦淵閉住呼吸,二話不說沖向前院水缸。
此番伐毛洗髓之后,依然有大量雜質排除,方才沉浸于槍法之中,竟對此渾然不覺。
與前次相比,這次伐毛洗髓的效果明顯更強,畢竟是三顆珠子合在一起的。
水流沖刷過后,皮膚竟是在月光下呈現出了一種奇異的潤澤感。
雖表面上看不出太多,但皮膚之下,筋骨強度、肌肉韌性以及經脈的通暢度,顯然已是脫胎換骨。
換了干凈的青衫,秦淵沒再練槍,而是盤坐于榻上,開始修煉玄黃道經。
前次伐毛洗髓,就像是清掃了院子里表面的垃圾,而這次,則像是把地基下的淤泥,都給淘洗了一遍。
所以,功法一運轉,秦淵就感覺體內的經脈,都被拓寬了不少。
當隨著時間的逝去,秦淵體內真氣重新變得充盈時,其流轉之勢,竟隱隱呈現出了洶涌奔騰的意味。
“現在的真氣,比以前強太多了。只不知放在如今這世界,是什么水準。”
秦淵念頭一動,突然似有所覺,猛地睜開眼睛往外望去,臉色變得有些古怪。
前院。
“這家?”
“沒錯,就是這家!”
一把匕首插入門縫,熟練地撥弄了幾下,便輕易地挑開了門栓。
月色下,一高一矮兩道身影推開門,貓著腰,如同偷油的老鼠般溜了進來,又把門重新虛掩上。
“娘的,這書生倒是會享受,一個人住這么大院子,合該便宜了咱們兄弟。”
高個身影啐了一口,眼中閃爍著餓狼般的綠光。
“小聲點,趕緊找錢,拿了錢就走。”
矮個身影壓著嗓子,聲音里帶著抑制不住的興奮和貪婪,“那書生在前院教十幾個學童讀書,錢財必不會放在這里,走,我們去后院。”
進了院子,兩人完全不再隱藏行跡,徑直大搖大擺地穿過月門。
眼睛只是一掃,就鎖定了正房。
兩人溜了進去。
屋內一片漆黑,只有微弱月光從窗欞透入,映出家具模糊的輪廓。
“沒人?”高個子有點意外,“他不住正房?”
“你傻啊。”
矮個子嗤笑一聲,眼神睿智,“這正房必是其父母生前所居住,那小子估計是住旁邊的廂房。”
“錢財這等重要東西,不留在自己房里,反而更可能藏在這久無人居住的房間里,才不易被人想到。”
如同經驗老到的獵犬,目光迅速掃過可能藏物的地方。
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落在了墻角一個看起來十分厚重的衣柜上,“那柜后必定有暗格,來,搭把手……”
“用不著了,你瞧!”
高個子戳了戳同伴肩膀,指了指靠窗的墻邊。
一堆鼓鼓囊囊的褡褳,就這么毫無遮掩地堆放在那里。
如同一座小山。
“踏馬的真是個書呆子,藏都不藏一下,讓老子偷得一點都不爽。”
矮個子嘴角抽搐了兩下,罵咧咧地走過去,伸手抓起了一個褡褳。
入手沉甸甸的感覺,讓他臉上的不滿瞬間化作狂喜。
“娘的,真沉!都是錢!”
“發了!發了!”
矮個子興奮地低吼一聲,迫不及待地解開繩扣,看著里面密密麻麻的銅錢,呼吸都變得急促了幾分。
高個子也連忙上前,抓起另一個褡褳,同樣被重量給驚到,咂舌道:“這……這得有多少?果然是只肥羊。”
“一袋數十斤,足有二十六袋足陌銅錢,還有兩袋,全部都是金銀。”
“看來還真是有一千多貫!”
摸清楚狀況后,矮個子便有些犯了難。
這銅錢足有上千斤。
僅憑他們兩個,一次肯定是搬不完的。
只糾結片刻,矮個子便迅速做出決定。
“先把兩袋金銀拿走,再一人扛一袋銅錢,剩余的,我們明日再來。”
矮個子笑道,“只是少了四袋,那書呆子一時之間想來也發現不了。”
“即便是發現了,他又能把剩余的銅錢藏去哪里?”
“只能如此了。”
兩人先是將最值錢的金銀袋子緊緊捆在身上,又各自扛起一袋沉重的銅錢。
“走!”
兩人往外走去。
可剛要出房門,一個聲音突然鉆入耳中:“二位,這就要走了?不多拿些?”
兩人一驚,猛地抬頭。
只見月色之下,一個身穿青衫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然立在了外面,手中隨意拎著根削尖了一頭的細長木棍。
“你就是那個書呆子?”
見只秦淵一人,矮個子頓時心神大定,,將肩上錢袋咚地撂在地上,
活動了一下手腕,嗤笑道,“果然是讀書讀傻了,若我是你,要么就是繼續睡覺,當作無事發生。”
“要么就是悄悄溜出去,到村中喊人,而不是在這里學人逞英雄。”
高個子見狀,也是依樣畫葫蘆拋下錢袋,摸出別在腰間的匕首,在手里掂了掂。
滿是橫肉的臉上露出獰笑:“小子,原本爺爺今日心情好,只求財,不害命。”
“可你如此不識好歹,逼得爺爺只能改偷為搶,那就只能不好意思了。”
“來!”
秦淵眼睛發亮,朝這兩個不配有姓名的賊人甲和賊人乙勾了勾手指。
繼而,手中木槍輕輕一抖,斜指地面,姿態隨意地像是拿起了一毛筆。
兩個賊人,一下被整懵了。
不但不懼,反而躍躍欲試,這什么鬼?
是老子這吃飯的家伙不夠鋒利?還是這書呆子,真的讀書讀成了傻子?
“算了,不和他廢話了。”
“趕緊干掉他,今晚多跑幾趟,先把錢搬去村口藏好,再慢慢運走。”
矮個子賊人甲眼神一狠,率先發難。
他拔出匕首,就朝秦淵小腹捅去,動作狠辣,顯然是慣于下死手。
旁側那高個子賊人乙也幾乎同時揮動匕首,狠狠地扎向秦淵脖頸。
面對兩人突如其來的兇猛攻擊,秦淵眼中閃過一抹期待和興奮的光芒。
腳下步伐不動,只手腕微抖,木槍便似活了過來,精準無比地一個上挑。
啪地一聲脆響,木槍竟是后發先至,抽在了賊人甲的手腕脈門上。
“嗷!”
賊人甲發出一聲變了調的慘嚎,手腕以一個詭異的角度猛地彎折,匕首“叮當”落地。
他捂著手腕踉蹌后退,只覺得腕骨仿佛被鐵錘砸碎了一般,劇痛鉆心!
幾乎同一時間。
秦淵木槍回撤,再迅疾如電地一刺,竟是直接將另一人手腕洞穿。
“啊~~~”
賊人乙發出殺豬般的慘叫,匕首再也握持不住,脫手飛出,腕上血流如注。
秦淵收槍而立,氣息平穩,仿佛剛才只是隨手扎死了兩只蒼蠅。
目光掃過痛得涕淚橫流的賊人乙,秦淵目光定格在了捂著手腕、面色蒼白的賊人甲身上。
“先生饒命!”
此刻賊人甲哪還不知道,眼前這個書呆子竟是十分厲害的練家子。
捕捉到秦淵的目光,賊人甲打了個寒顫,直接一個滑跪,驚怒交加的眼神,瞬間變得清澈起來。
賊人乙顧不得叫痛,也跟著撲通一聲跪倒,眼神同樣是無比通透。
“現在能否說說,是誰,指使你們來的?”